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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17

作者:司马翎
更新时间:2017-11-07 15:03:43


    隔壁的眼睛耳朵就是南疆缠绵毒剑门下那个青衣妇人,她现在外表变成“崔公子”的仆人老谢。

    事实上她姓苗名谢沙,姓名中的确有个“谢”字。

    这姓名虽怪,但谁知道她是不是苗夷少数民族那些名字的译音?

    苗谢沙也坐在黑暗中,一只手摸弄腰间一条腰带的扣子。

    如果翻开衣服,就可看见这条腰带黑黝黝,大约姆指粗细。

    这就是名震天下南疆缠绵毒剑门,每个弟子都有一把的“毒剑”了。

    崔怜花不知道苗谢沙究竟想怎样,只知道自己一定有可以被她利用的价值。

    廊上的风灯发出昏黄光芒,在秋风中微微摇荡。

    她以自嘲甚至自我虐待的心情,嘴角泛起苦笑,默然寻思。

    现在的确更感到秋的寂寞和秋的肃杀味道,那摇摇晃晃的风灯,增添无限凄清孤独之感。

    可是如果旁边坐着一个知心人,纵是一样的情景,却敢肯定心情绝不相同。

    唉,人生一切尽是虚妄,也瞬息即逝。

    但这个梦……唉,这个梦何时才觉醒呢?

    隔壁终于传来苗谢沙的声音,她道:“你的双生妹子崔怜月,现在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她正在干什么知不知道?”

    啊,老天爷,当真是惹起平生心事。

    极力不去想的人,为何偏偏被提起?

    “我通通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回答声音郁郁沉沉。

    苗谢沙没有过来这边的意思,隔着板壁,又道:“我也不想知道,老实说我对任何男人女人都没有兴趣。

    但我曾经看见“百手千剑”杜三娘,她是比我高一辈也高一级的高手,我当然极之小心注意她的一切。你想必也理会得到,杜三娘不在南疆,跑到江南来干什么呢?”

    崔怜花心中无端端浮现呼延长寿那张年轻的威猛的愤怒的,而又含有些许惊慌的面庞来。

    那天他急急忙忙逃走(为之逃避她而逃走),现下他在什么地方?

    他可知道我虽是花月楼崔家的人,但已失去武功,已经完全无法对抗苗谢沙?如果他知道,他会不会离我而去。

    这些无聊的念头出现得真不是时候。

    她为了暗中苦笑一下。

    现在其实不妨想想妹子。

    那个面貌身材完全一样,而且本来心灵相通的妹子崔怜月。

    阿月(她一向这样叫她妹子)不知如何学了一种心灵方面的邪异法门,以至突然切断了姐妹自出娘胎以来相通的心灵?

    不但如此,我的武功日渐消退,以至于化为乌有。

    同时另一方面我们从天性中都具有的顽皮恶作剧,甚至偶然有点邪恶的气质,我也完全没有了。

    我自知现下善良得有如羔羊,心地比莲花还要纯洁,可是妹子她呢?是不是一如我一样?

    这些问题几年以来,崔怜花都不敢深思。

    她躲在六和塔下钱塘江边那间幽静农舍中,像驼鸟埋首沙堆中一样,什么都不敢再去想。

    然而如今却被迫非想不可了。

    因为苗谢沙提到崔怜月,为什么提到她呢?

    “我怎么知道?杜三娘的名字和人都没有印象,她就算跑来江南找你麻烦,我仍然什么都不知道。”

    隔壁苗谢沙声音透露出戾气,道;“我想接你一顿,因为社三娘跟着崔怜月,好像已变成她的随从,我看见你就好像看见崔怜月,所以我很生气。”

    这个人的道理似乎不太通。

    不过拳头在近官府在远,有时没有道理也变成有理。

    崔怜花当然不想被她挨一顿,连忙说道:“如果杜三娘真的来中上找你,这事并不很希奇。

    因为我看你已是缠绵毒剑门的高手,所以一定也得派出高手对付你这个叛徒,但杜三娘为何变成我妹子的随从?她们之间的真正关系,是不是跟我们一样?”

    “绝对不一样。”苗谢沙口气极为肯定,继续地说道:“你妹子是杜三娘的主人,她可以命令杜三娘做任何事,照我看来,你妹子是有一种诡异莫测的力量,她比杜三娘更为可怕!”

    崔怜花俯首寻思。

    廊上摇摇风灯已惹不起愁思,迷离梦境也离她远去!

    当然呼延长寿的影像也淡没消失了!

    其实在她心中,他本来就没有留下太深印象。

    “你究竟想怎样呢?”崔怜花问。

    “我会想法子找到崔怜月,你是她的姐姐,而她又是杜三娘的主人,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我会让她知道,你的命和我的命是相连的,我猜在她眼中,你的命比我重要也比我珍贵得多,所以她一定不会吝惜向杜三娘吩咐一声。”

    “这样做法只怕没有什么把握。”崔怜花真心真意地说。

    但她也知道,苗谢沙必定不会相信,当下又说道:“我们上那儿找她们呢?”

    “不是我们,是我自己。”苗谢沙声音听来冰冰冷冷:“如果我活不了,你也一样,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但我可以保证这一点。”

    李不还仍然微倚桥栏,一身白衣在秋风中飘飞。

    眼睛中雄霸天下的威棱渐渐黯淡。

    他终于长吁一声,举步向寒山寺行去。

    行到桥头,那边十七八个人都目光炯炯望他。那十七八个人错落散布四下,并非聚在一块儿。

    李不还眼光落在一个儒生装束青年身上,又跳到一个身躯伟岸,而且阔额鼻扁的大汉那边。

    微一点头,那两人迅步奔到。

    他们都很年轻,大约都是廿三四岁。

    李不还看来最少比他们大四五岁。

    身着儒服的叫做黄傲霜,扁鼻大汉叫做白一生。

    都是铁扁担帮旧人的子弟,十六七岁时已扎好根基之后,就被选中出外游学习艺,务求精益求精。

    这是铁扁担帮百年来培植人才的方法之一。

    能被选中出外游学习艺的子弟,数年后回来必定已是一流高手。

    黄傲霜白一生跟着李不还背后,踏入寒山古寺。

    他们一句不问一声不哼的,但心中都知道此去非同小可。

    所以黄傲霜右手抽出背插的尺半钢骨折扇,在左掌心轻轻拍击。

    而白一生也忍不住摸摸布装中装着四十九斤重的铁牌。

    李不还跨过古寺山门门槛,身形停顿一下,低声道:“别这样杀气腾腾,我们还不一定会动手。”

    黄傲霜白一生都小声应一声“是”。

    便尽力收敛杀气,把自己当作瞻仰随喜的游人。

    寒山寺内就算是外面常见的枫树,也长得特别雅致好看。左右两厢的罗汉堂静悄无人影。

    由幽雅石道望去,大殿上祥和宁温,大概也没有什么人。

    所以李不还徐徐走向右边院落,过了月洞门,还来不及欣赏特别清雅的花树绿篁,只看见更右方的一座厅堂内有不少人。

    最先出现的是呼延长寿。

    他头也不回大步行出屋子,很快就走到李不还面前。

    他那对熠熠生光的环眼盯住李不还,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李不还微笑道:“我怎么啦,莫非我忽然变得很丑很怪吗?或者是变得特别地漂亮呢?”

    呼延长寿摇摇头,道:“她不理睬我,好像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此人本来声如雷鸣,但声量却是每个人都可以调节的,所以他声音很低不足为奇。

    奇只奇在他何必低声说话?

    呼延长寿又道:“她已经变了,已经不是从前的她,而我们还有一场决战,所以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动崔小姐念头。”

    李不还直到现在才换上一个潇洒微笑,反问道:“假如你看见一个很合心意的女孩子,你肯轻易错过么?”

    呼延长寿怔一下,才道:“我已错过了!”

    李不还耸耸肩,道:“每个人都有权替自己作主。你请吧!”

    呼延长寿走出,头也不回。

    宽敞厅堂内人数还不少,除了主持侧峰老禅师盘膝坐在墙边一张禅榻之外,还有五个身披缁衣的俗家徒众,都是男性。

    但女性数目也不少。

    崔小姐杜三娘和两名侍婢一共就是四个之多了。

    她们四人以及五个缁衣男众全都盘坐拜垫上,分两排面对着侧峰老禅师,好像在听这位老和尚宣讲佛经的要旨大义。

    事实上侧峰禅师不但没有作声,身子已稍向后靠。

    只有心存畏惧的人会不自觉流露这种姿势。

    侧峰老禅师究竟畏惧什么?

    然而不但侧峰禅师,连那四个女性前面那一排五个信徒,都呈现一种僵硬不正常的姿势。

    任何人一望也知道是“畏惧”使然。

    厅堂门口出现一道颀长的白色人影,腰间有一口长剑。

    此人面如冠玉,眼睛精光闪动,扫瞥所有的人一眼。

    包括侧峰老禅师在内。

    他眼光掠过侧峰老禅师之时,心中为之一动。

    因为他看见老和尚忽然举手向他作无声招呼,那手臂放下之时,肩肘腕等三处摇摇晃晃的。

    这个白衣人就是李不还。

    他心中若有所悟,可是又知道自己的确不知道。

    所以他凝凝神才踏入厅堂,朗声说道:“在下襄阳李不还,有扰老禅师静修,还望见恕。”

    侧峰老禅师看来只是勉强振起精神,道:“你是李不还施主?你来了也好,反正老衲被人吵扰惯了,多你一个也没有关系!”

    李不还声音朗润悦耳,道:“不止我一个,我还有两个随从,一个是黄傲霜,一个是白一生。”

    侧峰老禅师道:“他们名字取得不错,黄傲霜听而知必是傲骨满身的人。白一生则是愤世嫉俗之士,不过一个人跟三个人都一样,你们请进来坐坐。”

    李不还仍然是朗朗地道:“我找的是崔小姐,我已经从合肥一路跟踪她,跟到这儿来的。”

    崔小姐动也不动,连眉毛也没有稍稍抬起。

    杜三娘却站了起来,回头道:“李帮主有何见教?”

    李不还道:“不敢当得见教这话,这只不过很奇怪何以远在天南也威震天南的杜三娘居然变成崔小姐的侍从?崔小姐到底是谁?”

    他声音清朗平和,人又玉立临风。

    杜三娘瞧着他一时也怔了一怔。

    李不还话未说完,伸手拨一拨几根飘垂头发,动作甚是优美,但后果却激烈无比。

    因为黄傲霜黑骨铁扇已经出手,扇尖一抖,幻化出七点乌光。

    而另外白一生也猛挥那面仍然有布袋罩着的四十九斤重铁牌劲急砸去。

    李不还拨发的动作显然是攻击命令。

    社三娘面色微变,道:“你好狠!”

    随着话声,皓腕一扬,五线青光一线接一线飞出。

    她发出像线一般青光并不是射向黄白二人,而是连翩衔尾疾取李不还。

    而黄白二人也不是攻击杜三娘或崔小姐,只攻向坐在最左方和最右方的两名年轻俏丽侍婢。

    本来人人皆知在这等拼命仇杀场面中,必定要采取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故此李不还手下两高手猝然出手并不希奇。

    希奇的是他们劲袭的只是两名丫头而不是正主崔小姐,也不是杜三娘。

    两名侍婢转身跃起,有如风中飘絮,既轻盈而又迅快。

    她们手中都已拔出佩剑来了。

    锋刃闪闪映眼,出鞘时顺手已划了三圈。

    看来她们轻功甚高,剑法诡妙,一定可以接得住黄傲霜白一生的突袭。

    谁知李不还也参加对两婢的突袭。

    他并不是亲自出剑攻去,而是长剑一挥一震把杜三娘的五线衔尾飞来的青芒震飞了。

    那杜三娘发出暗器的时间虽稍稍迟于黄白二人突袭,但后发而先至,反而最先受到攻击之人是李不还。

    所以李不还挥剑反震敌人暗器,其中有两支反射向左边的侍婢,有两支射向右边的诗婢。

    余下其一却是疾射杜三娘。

    他一挥剑不但封住暗器,还能够用三种不同力道变化反袭敌方三人,这等眼力剑法和内力,的确世所罕见。

    杜三娘素手一抬,接回自己暗器,是一支青蓝色的三寸细针。

    其余四支青针都钉人两婢双腿。

    当时黄傲霜白一生两般兵器都被她们划出的重重剑圈挡住,黄白二人使的全是猛攻硬拼招式。

    两婢虽然勉强接住,却已无暇他顾。

    直到双腿各中一针之时才知道。

    两个标标致致的女孩子一下子都变成石头,一齐摔落尘埃。

    这第一度接触兔起鹘落,快得有如电光石火便已结束。

    黄白二人也都是一招即退,静默屹立李不还身侧。

    杜三娘摸出丹药,分别塞入两婢口中。

    同时也在她们双腿中针处摸一下。

    回到崔小姐身边,尴尬笑道:“崔小姐,李不还果然很不好惹,阿霞阿秀反而伤于我的丝连针下,虽已喂了解药消除毒性,但三两天之内恐怕不能行走如常。”

    崔小姐仍然端坐没说什么,然后慢慢的回头,那对宝石般的眼睛凝注李不还,对他微微一笑。

    她这一笑使人感到直如东风微拂中,百花灿烂盛开。

    再加上她桃花似面庞微微一抬,披垂双肩,长黑发一齐向后飘飞,那种青春明媚的美,就像仙女一样。

    她露出整齐洁白牙齿,笑意中增添几分甜味。

    声音圆润悦耳,说道:“我姓崔,别人都叫我无愁仙子。”

    李不还深深吸了口气,才抑制住波荡的心情,颔首为礼道:“李不还这厢见过仙子了!”

    无愁仙子美眸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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