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自己继续错下去,雪丹珍的性命就要没了,声音不由哽咽:“皇上,放手吧。”
这是对封应然说的,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放手了,雪春熙才能慢慢收回她的心。
即便这颗心到头来会潜藏百孔,她也甘之如饴。
从一开始雪春熙就明白,两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如今雪丹珍用性命来提醒她,让雪春熙清楚不能继续错下去了。
封应然握着她的手,盯着雪春熙一字一句地道:“若是朕不愿意放手呢?”
雪春熙一怔,终于抬头看向他。
封应然不像是在开玩笑,一双异瞳紧紧盯着自己,仿佛在等着她的回应。
若是拒绝,封应然只怕要难过的。
雪春熙不知为何,居然在面无表情的人身上感觉到一丝紧张。
封应然也在害怕吗,如同她一样?
“皇上还有很多选择,但是失去雪家这个依仗,实在是得不偿失。尤其雪家如今只有我能留在京中,若是失去了卜卦之术,对皇上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美貌可人的女子何其多,封应然以前因为一双异瞳遭人害怕和厌恶,如今身在皇位,那些人怎么敢再如此?
只怕一个个恨不能把家中贵女送上,求着能够在皇帝身边伺候一二。
比她更漂亮更贴心,出身更好,学识更高的女子大有人在,封应然很不必执着于自己。
雪春熙看着他,见封应然不开口,以为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继续劝道:“即便皇上再娶妻,我也会一直陪在皇上身边,直到最后的。”
这最后,自然是她寿终之时。
即便只有短短的十年,雪春熙也愿意一直留在封应然身边,不离不弃。
所以即使她不能成为封应然的嫔妃,也不会离开这里。
身份不变,其实依旧能够在他身边的。
封应然等雪春熙说完,这才说道:“这是国师心里头的想法,不离不弃,却不求任何分位?”
她一听,不由笑了:“我身为国师,跟那些嫔妃不一样。皇上若是碰上疑难,我必然愿意为皇上分忧。”
然而后宫不能干政,那些嫔妃连听都不能听,如何能为他分忧?
这就是雪春熙跟那些后宫女子不一样之处,她身为国师,比起只能依附封应然存活的女子,地位更高更为超然。
她能站在封应然身边,即便不是最尊贵的皇后,但是皇后依旧要向自己行礼。
雪春熙心里自嘲一笑,她也不过是在说服自己。只要能站在封应然身边,是皇后还是国师又有什么不同?
好歹国师对封应然还有用,不必像皇后这般,只能呆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等着皇帝的驾临。
她到底还是胆怯,雪元香和雪丹珍的话犹在耳边,帝王的宠爱又能持续多久?
恐怕十年不到,帝王的心早就向着别的女子了。
雪春熙抿了抿唇,她是个胆小鬼,宁愿退守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也不敢再向前迈一步。
原本还在踌躇,如今雪丹珍给了她一个绝妙的借口,可以说服自己安稳坐在国师的位子上,也能有充分的理由让封应然退后一步。
“皇上如今已经不一样了,世家勋贵众多,总会有一个出色的女子胜任一国之母,皇上也值得更好的贵女。”
封应然盯着她,没有放过雪春熙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半晌,灼热的目光始终没有挪开,雪春熙被看得双颊酡红,封应然这才慢吞吞地开口道:“朕是个贪心的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
他伸手点了点雪春熙的双唇,没让她把辩解的话说出口:“朕也是个冷酷无情之人,父皇死在朕的面前,朕是心如止水,不但没有悲伤,也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茶壶碎了一样,没能激起他心底半点涟漪。
先帝对封应然来说,就如同一个死物,如今不过是挪开了位置给他罢了。
“众人害怕朕,厌恶朕。就是当年顾青刚到朕身边来的时候,也是惶然不安,甚至有些恐惧的。唯独只有国师,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稍微惊讶,便对待朕如平常人一样。”
他眼神渐柔,看着雪春熙,嘴角微弯:“朕在那一刻心动了,想要把国师永远留在身边。国师也没让朕失望,一直待朕如初见。”
没有谁能代替雪春熙,封应然贪恋着她的这份体贴和温柔,贪恋着她的这点温暖。
仿佛像父皇沉迷的贡品一样,封应然也渐渐深陷,再也想像不出失去这份温暖的感觉。
“那些贵女再好,她们当初看朕的目光里满是厌恶和害怕。如今即便到朕的后宫来伺候,国师又如何能知道她们心里是怎么想?”
说到这里,封应然又压低声音道:“国师难道就不害怕,她们暗藏祸心,认为朕不堪为帝,想要用温柔乡来迷惑,然后杀了朕,让其他人取代?”
“不,她们怎么敢?”雪春熙反手握住他的大掌,皱眉道:“皇上,我绝不会给她们这样的机会。”
她即便豁出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这些人得逞!
封应然这些日子的勤政,雪春熙都看在眼内。
除了生母是异族,双瞳的颜色异于常人,他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完全是一位亲政爱民的明君。
若是朝臣总是拿他的出身和异瞳来做文章,对封应然何其不公平?
生母无法选择,当初若果先帝不宠幸这位女奴,就绝不会有封应然。
先帝没反省自己,倒是把过错都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
再说,谁都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母,封应然亦然。
但是雪春熙也感谢先帝犯了这样的错,让封应然有机会降生在这个世上,叫两人能够相遇。
封应然低头,在她的指尖上落下轻轻的一吻:“七姑娘要是舍不得国师一职,那就兼任,朕也不愿意别人来担当国师,由朕的皇后来做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的皇后吗?
雪春熙一怔,又摇头道:“皇上,失去卜卦之能,我又如何能担当国师?”
不能卜卦,她就如同普通女子一样,只能呆在深宫之中。
可是雪家也的确没有可以继承的人了,这该如何是好?
雪春熙顿时愁眉不展,只是成为封应然的皇后这件事诱惑着她。
她既是国师,又是皇后吗?
看着雪春熙为难的神色,封应然微笑着把她揽在怀里:“朕不说,谁又知道七姑娘不能再卜卦?朕说你是皇后,那就是皇后,兼任国师,朝臣也不敢有异议。”
她被搂着,鼻尖里全是封应然身上淡淡的墨香萦绕,带着一丝冷意,却叫自己心安。
封应然的承诺就在耳边,温柔的语气让人沉醉,雪春熙觉得自己想要这辈子都不再清醒过来。
就这样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了吧,毕竟这就是雪春熙想要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忐忑
马车却在这时候停了下来,顾青在车外恭敬地禀报道:“皇上,温泉庄子到了。”
雪春熙回过神来,连忙坐直身,离开了封应然的怀抱。
封应然怀里还残留着她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馨香,如今空落落的,不免有些惆怅。
他下马车的时候不冷不热瞥了顾青一眼,后者被看得后背发毛。
顾青偷偷瞅着雪春熙脸颊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下,顿时腿都软了。
显然他没眼色,打扰了皇帝跟国师的好事,这是被迁怒了。
顾青忐忑不安,封应然倒是没为难他,带着雪春熙进了庄子。
以冬听说雪春熙来了,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却看见封应然也在,犹豫着跪下:“奴婢拜见皇上。”
“起来吧,”封应然冷淡地应了一声,便看向身旁的雪春熙。
雪春熙没敢看他,连忙扶着以冬起来,焦急地问道:“六姐姐如何了?”
以冬整个人瘦了两圈,脸色憔悴,双眼红肿,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回七姑娘,六姑娘病了好几天,却始终不肯喝药。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好在七姑娘来了,好歹让她喝药再吃些东西,可别再糟蹋自己的身子骨了。”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这些天以冬是担惊受怕,雪丹珍是下了决心,说什么都不肯再喝药,也不愿意吃东西,只说要见雪春熙。
御林军把温泉庄子守得跟铁桶一样,以冬想要寻雪春熙,根本连大门都出不去。
更别提是信笺了,也是不可能送到宫里的雪春熙手上。
以冬急得团团转,求着御林军帮忙,却谁都没搭理她。
眼看着雪丹珍要撑不住了,她哭得眼睛都快要瞎了,谁知道峰回路转,皇上亲自送雪春熙到庄子上来?
原本以冬以为皇帝关着雪春熙,这才没让她过来探望自家姑娘。
如今是自己想岔了,以冬不敢看封应然,催着雪春熙道:“七姑娘,六姑娘就在里头的院子。”
雪春熙回头看向封应然,斟酌地道:“皇上在这里等着,可好?”
毕竟雪丹珍对他有些偏见,如今身子骨不好,看到封应然恐怕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一边是情如姊妹的雪丹珍,一边是心上人,雪春熙也是为难。
封应然善解人意,点头道:“朕在这里等着你。”
雪春熙这才松了口气,没能再说几句,就被以冬拉着跑了。
她早就想到雪丹珍的情况不会太好,只是看见床榻上瘦骨如柴的雪丹珍,雪春熙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六姐姐,你怎的如此糟蹋自己?”
雪丹珍气若游丝,似乎听见雪春熙的声音,这才慢慢睁开眼来,虚弱地道:“七妹妹终于来了,我等着妹妹很久了。”
久到她以为不能等到雪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