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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大魔神(二十)

作者:李亮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6:36
    吴妍不擅言辞,这其中的细微处又哪是三言两句辩得清的?被这如潮民怨一冲,顿时一肚子的话都给憋住了。

    李响把眼望向毕守信,微微摇头。

    吴妍有口难辩,直气得眼泪围着眼圈打转,只是叫道:“不是!骗人!”

    毕守信仰天大笑,道:“不是?你可真会说笑话呀?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么!”

    台下“轰”的一声笑了起来,便有人骂道:“哪来的小娘们儿,快回家抱孩子去吧!”

    毕守信低声对吴妍道:“吴妍,你斗不过我的!我虽然没把你报入七杀之中,可是你现在下去,将来我有你的好处。”旋又大声追击道:“不是我们,难道是你么?”

    因为怕吴妍揭穿她也是七杀这事,便急着堵上了她的嘴。

    果然,吴妍张口结舌,这时候她再说七杀里有她,只怕也没人相信了。

    尚铁华在打圆场笑道:“弟妹又从家里跑出来了?我那兄弟也真宠着你。你这样惹祸,他也不怪你?”却是早就认识吴妍及她夫家的,来釜底抽薪了。

    吴妍本身确是又偷溜出门,来看这大会。原本只是看着热闹,可是看这大会实在太过恶俗,想到李响等人若在,断断不能容忍自己死后居然成了顺民典范,这才奋起发声。可是明明道理是在自己这边,口舌上却又说不明白,一时之间,急得眼泪终于落下,眼前台下那一张张激愤讪笑的脸,猛地模糊起来。

    可是就在这时,在会场西北,却有一人大叫道:“七杀不是你,是我!”

    这一声并未有内力辅佐,因此说话人虽然叫得声嘶力竭,那声音却仍然不大,只有他周围的几十人听到了。可是这人接下来的举动,实在太过扎眼,几十人传几百人,几百人传七千人,一经现身,登时如开水锅中掉入一粒玄冰,以他为中心,令四下人群,由内而外,飞快地静了下来。

    这人本是牵马而来,这时翻身上马,却不坐下,只在蹬上站得笔直。他身穿一身青袍,头戴方巾,作书生打扮,颈后架着一根好长的白蜡杆子,杆子上裹有布卷,担在双肩之上,以两手压住。

    他的脸被自己的手臂和长杆挡住,可这般慢腾腾催马向前,众人看他侧影,就已知其气焰嚣张。

    李响看他一眼,已觉心头一热,长叹一声,喃喃道:“他也来了!”

    却见那人这一路慢慢行来,路上看客为他气势所逼,纷纷为他挤出一条人肉胡同。直到靠近高台,方有僧兵上来拦他。那书生“呸”地啐了人家一脸,骂道:“不长眼的贼秃!知道爷爷是谁?”

    僧兵哪知他又是谁?只是知道此人神色乖张,举止离谱,看起来也没什么功夫。可是弱到不行还这样嚣张,恐怕大有来历——不由都脚下一慢,放了他过去。

    那书生来到高台前,骗腿从马上跃下,落地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僧兵不约而同的想到:“嗯,果然是大有来历!”

    高台之上,毕守信已然脸色大变。眼看那书生登台,尚铁华看出情势不妙,迎上来道:“你是什么人?”

    那书生冷笑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只是想问问,大名鼎鼎的‘七杀’——喂,毕大人——‘七杀’到底是什么人?”他说话时,声音难以及远,可是满山的人都看出有好戏可瞧,一个一个早运起十成功力,侧耳凝听,因此他的说话倒也清楚。

    李响摇头暗笑,原来七杀中人个个都这般争强好胜,免不了争名夺利的凡心。

    尚铁华笑道:“这个问题,刚才韩大人早已公布,你是聋的么?七杀者:大内侍卫毕胜将军、少林寺高僧怀恨、铮剑盟天山派弟子李响、神剑判官萧晨、唐门内房传人唐璜、九家十三派常自在、金龙帮弃暗投明叶杏。其中李响、叶杏、常自在殉难,唐璜、萧晨流落江湖,不知其踪迹,满天下还有谁人不知?”

    那书生仰天大笑,探头问道:“毕守信,是这样么?”

    毕守信面目扭曲,道:“好、好……还有你……”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顿时一片轰动。七杀七杀,这时竟然出来了第八个人?李响在台下看众人拘泥数字,不由哑然失笑。

    那书生再笑道:“妙啊,原来还有我这个落第秀才舒展!原来你不是把我们这些老哥们儿都忘了。可是既然有我,为什么还没有那反王老甄猛?”原来他正是七杀之中,仅次于李响叶杏,第三个加入的兰州秀才舒展。

    当日他在义贞村中受挫,再也不想追随七杀走一步看一步,因此才与甄猛,双双退出。分别之后,这人潜回兰州,接了爹娘妻子,逃到老家开馆授课。他满怀抱负,想要教导下一代,从小少被扭曲,知道好歹。岂料人力有限,在那乡下办学,人人都当他危言耸听,胡说八道。

    学生日少月少,过不到半年,就已成了光杆先生。七杀全军覆灭、妖太子篡位的消息,陆续传来,更令他满心郁闷。及至两个月前听说朝廷敕封七杀,觉的匪夷所思之余,登时本能地嗅到可以捣乱的气息,因此才又离家赶来。

    他张嘴就是犯禁,毕守信给他唬得冷汗都下来了,一边虔诚指望台下没人注意“反王”那两字,一边气急败坏,骂道:“舒展,我敬你算是前辈才招呼你一声!当初‘你们’自己退出七杀,现在怎么好意思腆着脸回来?难道是眼馋这三块金牌么?”

    舒展勃然变色,将手中的布裹棍抬平一指,虽然功力不济,但过去一年多的历练还在,这一个架势拉得潇洒漂亮,骂道:“你这小人!沽名钓誉,怎样作践自己我不管,风凉话说我也还罢了,可李响、叶杏是什么样的人物?便是死了,也不能让你们这些宵小这般羞辱。”

    回头看看尚铁华,冷笑道:“被你尚盟主将视为自己人,夸得前途不可限量——我怕李响会气得死而复生哪!”

    他这么说就太不给尚铁华面子了。只见他眉头一皱,身后已有一名铮剑盟的高手一跃而出,拔剑抢攻。这边吴妍飞足出剑,叮叮几声,架开了攻向舒展的杀招。

    台下一片大哗,那铮剑盟的高手一击不能封了舒展的口,众目暌暌下再也不能出手,被尚铁华沉着脸叱退了。

    舒展被吴妍掩在身后,大感放心,笑道:“大嫂,咱们又见面了!”

    吴妍哼道:“没死?”

    舒展哈哈大笑,道:“没死!要是今天还能不死,咱们就别重逢,可得好好喝两杯。”一说喝酒,整个人狂态毕露,摇摇摆摆走出女子的翼蔽,担杆斜指,道:“毕大人,可笑你侧身‘七杀’之列,却连‘七杀’是什么都不知道!”

    毕守信强自镇定,道:“笑话,‘七杀’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人,谁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舒展冷笑道:“七杀是‘几’个人?七杀是七个人?七杀是八个人么?七杀是九个人么?七杀是十个人么?错了!由头至尾,七杀都只有一个人!”

    他这话匪夷所思,听来大有深意,李响在台下不由一愣,竟也不能马上明白他的所指。

    毕守信犹豫道:“是……是李响?”

    李响在台下微微耳热,想道:“果真是我?”

    却见台上舒展笑得前仰后合,道:“是‘我’啊!笨蛋!”伸手在长杆上一扯,将系着布卷的绒绳解开,泼拉拉将裹着的白布一圈一圈的抖开,长啸道:“天不长眼,地不承德,君不爱民,亲不知错,师长有惑,为之奈何?所谓天地君亲师、一切仁义礼智信,幸好在后边,还有一个‘我’!”

    长啸方消,那白布也刚好抖开,长可丈三,宽有七尺,一端系紧在长杆之上,赫然是面旗帜。

    舒展高举手臂,把旗杆往地下一戳,后边吴妍看出大事不妙,抢步上前,一把抓住旗杆也是往下一戳,“嗤”的一声,那旗杆受她的内力催逼,这才刺破高台木板,将大旗牢牢立住。

    只见那旗面一抖,迎风扯开。一幅素白的棉布上,墨汁淋漓的大书一个字:

    我

    第十章 同

    我!

    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我。

    我!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我。

    被不断忽视的我。

    被不断打压的我。

    被不断消磨的我。

    被不断同化的我。

    一身毛病的我。

    百无一用的我。

    吞下自己声音的我。

    发出别人声音的我。

    从人之为人便产生了的“我”,在几千年风云变幻中,在各式各样的旗帜下瑟瑟发抖。

    然后,直到这一天,他才得以第一次高高飘扬在人们的头顶上。以白底黑字的姿态,以张牙舞爪的姿态,以势不两立的姿态,以永不坠下的姿态,高高飘扬。

    台上台下的人一时都愣住。李响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那面朴素的旗帜仿佛发出了金色的光芒,在一瞬间照亮了他心中的某一个角落。

    ——那无名的女人说,“我”,不是神。

    ——那大起大旗的舒展说,“我”,就是我。

    礼部侍郎韩休猛地醒悟过来。他一向尊师重道,忠孝悌顺,忽然被舒展的大旗动摇了心旌,醒悟过来,越发恼羞成怒。不由拍案喝道:“哪来的疯汉,说出这般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话来?”

    越看那面那大旗越是不满,恭良谦让的脾气发作,叫道:“来人!把那面旗给我拔了!”

    他随行也待有护卫,这时听命,一齐向前抢来。吴妍将牙一咬,喝道:“谁敢?”足下长剑翻飞,如莲花在踏。那几个护卫虽然都有武功,但哪能是女子翘楚的对手,眼见寒光闪动,迫至眉睫,顿时齐被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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