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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救世主(八)

作者:李亮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6:36
    突然间,“夸啦”一声,那酒楼二层的门窗碎裂,一条人影倒飞而出,撞在栏杆上稍稍一停,正要站住,从门窗破洞中又飞出一条青影,单脚起处,正蹴在那人的心口,那人怪叫一声,撞塌了围栏,扎手扎脚的飞上半空。

    人还在空中,从那破洞里又射出一条灰影。只见这灰影速度之快,直在身后留下一道道残痕,闪电般追上先前那人,铁膝摆开,如泰山压顶,“嘭”的磕在那人头上。将那人如遭雷击,流星坠地般砸下地来。

    舒秀才一闭眼,那人摔在地上扑通一声,哼哼唧唧的起不来。舒秀才心中一痛,不知是那二人中哪个遭了毒手。闭着眼睛待要走,忽然被人扳住了肩膀。一人森然道:“官老爷!舒先生!酒楼有人公然行凶,你就这么走了?”听声音,却不是周七。

    舒秀才战战兢兢睁开眼来,只见身前一人,蓬头垢面,颜如金纸,竟是方才酒楼上的乞丐。微风过处,那乞丐手脚上乱缠的些难辨颜色的布条,簌簌抖动,那乞丐烦躁道:“麻烦!”右手仍扳着舒秀才的肩,左手却将垂下来的布条胡乱绕回腕上。原来方才舒秀才所见那灰影身后的残痕,却是这些布条罢了。

    那乞丐一把抓住了舒秀才,气不打一处来,道:“好你个当官的!你的朋友要打人要杀人,你当没瞧见么?”舒秀才慌得把脸别开,不敢看他。

    那乞丐恨道:“我有功夫倒还没事。若是不会功夫,今日不怕死在他们手中?兰州城中,这便是你为官的王法么?”

    舒秀才理亏,又有些害怕,脸色瞬息万变,道:“我……我……我……”却哪里能说出一句话来?身子更是发软,不知不觉,已不是那人扳住他的肩头,已是那人提他在手了。

    那乞丐咬牙道:“你怎样?你为什么要当官?你结交恶霸流氓,坐视歹人行凶,一见有事,唯恐逃之不及——你干什么做官?你读的圣贤书哪去了?你现在的作为,和盗贼何异?与畜生何异?”

    越说越气,提着舒秀才又摇又晃,猛地一推,将他推倒在地,冷笑道,“唯唯诺诺猥猥琐琐,人家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没个主见,只看人家脸色行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过来飞足欲踢,后边那青衫女子将他拉住了。

    舒秀才脸羞得通红,在地上滚了一身的灰土,帽子也掉了。慌慌张张的捡起来扣在头上,连滚带爬地逃了。

    这边厢叶杏冷笑道:“响当当,你不是要劝他造反,怎么只顾骂他?莫不是你已经对他死心了?却也难怪,这人已给圣贤书、处世经、官场故事打磨平整了,你怕是无处下嘴了。”

    李响却目送舒秀才狼狈万状的背影,忽然微笑道:“不然,我正是因为他还有希望,我才这样骂他。”他回过头来,眼望叶杏,道:“他还没有变成一个废物,你知道,当我骂他的时候,他难过了!”

    叶杏一愣,道:“哪又怎样??”

    李响微笑道:“还知道心里疼,说明这个人……还没死呢。”

    那方才被从楼上踢下来周七挣扎着撑起身,道:“你们……你们快死……”却被叶杏看也不看,反身一脚踢得平地旋转。

    这时候的酒楼下,人们远远的围着一个圈子,酒楼二层垮掉的栏杆晃晃悠悠提心吊胆的歪挂着,门窗破洞里有相互搀着的打手探头探脑的观望。街心上木屑纸屑杯碗狼藉,一条大汉浑身脚印的趴着,一个青衣女子与一个灰衣乞丐却兀自叉腰微笑。

    “喂,响当当,接下来干点什么?”

    “找个地方住吧。你该洗澡洗澡,该修面修面,野人似的。”

    “男人嘛,粗犷……”

    两个人嘻嘻哈哈扬长而去,打过该打的架,骂过该骂的人——

    他们很开心,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舒秀才一口气跑出半条街,便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恰好旁边一条小巷,一头撞了进去,靠着墙一点一点的溜坐于地,只觉得一颗心就要跳出喉咙来。

    方才那乞丐的折辱,这时回想起来,兀自觉得耳朵滚烫,气愤难平。那人算个什么东西?说周七是恶霸流氓?他们不也是在当街斗殴?能把恶霸流氓打得满地找牙的,除了更狠的恶霸流氓还能是什么人?还说什么圣贤书?满口的污言秽语,只怕他读都没有读过!说什么百无一用?殊不闻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么?

    舒秀才越想越恼,气愤愤的掸掉身上的尘土,整理衣冠,从小巷出来,往衙门走去。

    他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人说三十而立,他如今身为兰州知府刘大入座下师爷,也算颇有所成。十年前他科举未果,便在家中办学授课,不久经人引见,进衙门做些文书公事。七年来谨小慎微,从未出错,两年前得刘大人青眼,成为亲信幕僚。虽然手中没有实权,可实则已成城内一号人物。这一路走来,颇有相识之人不时与他招呼,舒秀才不时拱手还礼,高声招呼朗声笑,在衙门里做事久了,这些表面文章早已习惯。

    未几来到府衙,与值班的衙役打过招呼,来到刘大人书房,帮他处理些上下的文书。才一坐下,未呕尽的酒劲上涌,在腹中尽数化作了瞌睡,只困得他头沉如铁,太阳穴嘣嘣直跳。可是公务繁忙,唯有捏一捏眉心,泡一壶浓茶,强打精神继续下去。

    将将看了一个时辰,将今日的大小文书打理完毕。才要歇歇,忽然刘大人急匆匆的赶来。舒秀才小吃一惊,今日大人的午睡怎的醒得早了?

    却见刘大人气急败坏,喝道:“舒先生,中午你见着七爪堂的周七了?”

    舒秀才慌忙答道:“是啊,大人不是让我与他多多走动,中午我们……”

    刘大人怒道:“那周七被打,你也在场?你怎么不尽早跟我说一声?现在关黑虎着人来问,你怎么说?”

    舒秀才脑中嗡的一声。这兰州城中,七爪堂黑虎帮的势力极大。堂主关黑虎本是外家高手兼亡命之徒,五年前于城中自立帮派,官府几番清剿,都不能如愿。三年前兰州知府暴毙,城中三个月没有官家打理,那关黑虎趁机扩张势力,行事更加放肆。待到刘大人走马继任时,他已在暗中操控城中银钱往来抽成,其势力更可与官府分庭抗礼了。

    刘大人上任伊始便认清了城中形势。私下早与亲信说明,城中欲定,非七爪堂金龙帮点头不可。到了今年,形势格外清楚,刘大人已不断与关黑虎示好,并吩咐手下人等也多与七爪堂沟通。今日舒秀才在路上偶遇七爪堂头目周七,给他拉去喝酒,也便是此一缘故。

    怎料一场吃喝之后,凭空杀出李响叶杏两人,将周七打了个半死,舒秀才又羞又气,一时气沮,在路上还怀恨于心,回到衙门被人一打岔却不知怎的忘了个干净。这时被刘大人提醒,登时白了脸,道:“我……我……我忘了……”

    刘大人恨道:“你忘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忘了?你还想让我放你下去做官?”拂袖而去。舒秀才在后边跟上,慌道:“关……关老大来了么?”

    刘大人气道:“他来了,我还能有空教训你?是他座下金算盘花五。”两人正往前走,忽有差人来报:“南城王富状告街坊孙仲春占其房基,两人正在前头扭打。”刘大人微一犹豫,道:“你别来了,去那边看看!”

    舒秀才心中虽然忐忑,但是到底不敢违逆,便来到前边偏厅。一高一矮两个布衣汉子正鼓目相向,见舒秀才来,那矮个问道:“怎么来了个先生?”高个的也道:“不是要升堂么?”

    舒秀才皱眉道:“升堂?一两银子的惊堂费备好了么?”

    自古的官司,有理无钱莫进来。兰州城里一旦升堂,不论输赢,一两银子的惊堂费都需先交了。两个人听了,都低下头来。

    舒秀才冷笑道:“不升堂了?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便问地基相争得经过。

    那大个子道:“有什么好谈的,这个人,我已经给清了银子,他却来讹我!”

    那矮个叫道:“什么给清了?什么给清了?你还差着二十两呢!”

    两人竟便在舒秀才面前推搡起来。舒秀才道:“住手。”两人还在推搡。舒秀才又叫:“住手。”两人还在推搡。舒秀才叫道:“拿下!”

    便有两个衙役跳过来将二人分开,两个人手臂被拧住,四条腿还乱踢。那大个腿长,在小个胯上蹬了一脚。小个大叫一声,一脚飞起。脚上鞋子射出,没打中大个,却落在舒秀才怀里。闹了好一会,终于将两个人强按住,这才问清事情来龙去脉。

    原来那小个王富家早先于五泉山购入了几间房的地基,本待日后起新房,可是几年下来,并未动土,便于去年年初卖与邻居孙仲春。只是孙家并不如何富裕,一时凑不起全额,便分批交付。大个子孙仲春家四月动工,六月时房子已然建成,当日答允的五十两银子的地基款也陆续付清,可是王富手里扣着最后一张房契却迟迟不给,说还要再加二十两才行。孙仲春与他吵闹,王富却只说孙仲春的银子不是一并给的,过得太久,拖拖拉拉的这大半年里,五泉山地价上扬,水涨船高,这房基也已涨价二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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