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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

作者:江南
更新时间:2017-10-25 09:58:20


    高度表的数字一闪再闪,可是已经来不及。距离我们最近的捕食者已经张开了触须,它像是一朵难看的花,张开了花瓣要把我们这架飞机吞进去。我抬起头,透过座舱盖看见那朵”花”的”花蕊”里面蠕动着张开的、嘴一样的东西。

    鹞忽地震动了一下,这次震动远比发射机炮那一下剧烈,在告诉飞行中都能轻易地感觉到。老路把发动机推力打到最大,一瞬间爆发的加速度使得我们越过了那只捕食者。我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眼前发黑了几秒钟,我最后看见的是许多道白烟在座舱盖的上方,拉出了漂亮的弧线,像是张开的一张大网。

    我再次看清高度表,高度已经是1400米,我们进入了泡防御的内部。

    我打开尾部监视器,看见那只体积超过鹞十倍的捕食者身上几处同时发生了爆炸,它狂乱地挥舞着触须,化为一团火焰。是空空导弹命中了它?我还没有完全想明白,空空导弹击落捕食者的例子太罕见了。那只燃烧的捕食者失去了滞空的动力,像是火流星一样下落,它和泡防御界面发生了撞击……

    这不能称为一次撞击,在它和泡防御界面接触的瞬间,它变成了灰烬,它的火焰消失了,形体也一样,只是一团淡灰色的物质在大约一秒钟内还维持着捕食者的形状,然后散去了,仿佛被虚空中死神的手挥去一般。

    我知道这层界面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我们撞上它,结果是一样的。

    五分钟后,鹞垂直降落在浦东机场,我几乎是爬着出座舱的。

    “吓得不轻?”老路站在梯子上,在我肩膀上狠狠拍了拍,我注意到他摘了手套的手上也满是汗水。

    “靠!搞什么啊?我又不是专业搞飞机的!我只是个预备役,我是个人民!”我恶狠狠地喘息几下。

    老路的脸色僵了一下:“什么叫专业搞飞机?这个可不要对外说,是绝密测试。”

    “什么绝密测试?”

    “跟我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蹲在机翼下,老路指给我看两翼外挂点下的挂架。我登机的时候太着急了,没有注意到这个特殊的装置,现在看起来它分为三个端子,像是把一个外挂点复制成了三个,左翼下的端子已经空了,右翼则看起来很累赘地带着九枚导弹,这些导弹看起来像是响尾蛇,可是要小一些,那么密集地挂在一起倒像是集束炸弹。

    “地狱犬挂架,英国人整出来的东西,每个端子可以挂载三枚响尾蛇导弹。导弹经过小规模的改装,机翼加固,你按下激发擎电控装置会依次点火,0。6秒内三枚导弹可以全部激发。它们由一个很复杂的轨迹程序控制,会以包围的方式攻击一个捕食者目标。”“嗯,载弹量增加了。”我点头。

    “不只是载弹量的问题,如果是一枚导弹,从战例来看命中率太低,而三枚则有50%以上的把握。英国一个生物智能研究所的推论是那些东西的智能程度其实并不高,换句话说它们放了些身上的虱子来攻击我们。它无法同时追踪多个方向到来的进攻,同时过来三枚导弹,它就昏了。”老路说,”刚才打那只,我放出了六枚。”

    “明白了,我们搞到了杀虫剂!那载弹量现在是多少?”

    “原来的九倍,三组地狱犬挂架算是一联装,三三得九,一架鹞可以带18枚响尾蛇。”

    “我靠,这个不像是导弹仓库了么?6枚打一只,18枚可以打三只了。”

    “没那么容易,技术不算成熟,这样密集的挂载,简直像是背着炸药包飞。而且连续激发对你的技术也是一个考验,要想拿这个拼外星人你还得练练。”老路从机翼下面钻了出去。

    “这个能对付次级母舰么?”

    “可以试试,砰――啪!18枚,全过去了。不过次级母舰太大,全部放出去也未必能击毁它。”老路耸耸肩,“不过18枚响尾蛇导弹打出去,估计跟元旦放焰火似的,很好看。”

    “好看管屁用,都放出去了,捕食者再来我不是死菜了!”“你不是还有一门25mm加特林机关炮么?”

    “我吐死你,靠机炮去打外星人?”

    “别歧视机炮,很男人的。嘟嘟嘟扫射着冲过去,没什么比这个更帅了,导弹算啥,长程导弹你把人家灭了连个火儿都看不见,不算你的本事。”老路双手比了个握着冲锋枪的姿势。

    机械师冲上来检修,我和老路并肩往机库外面走。

    “老路,为什么上面让我们飞鹞?我们又不能拉出去打。”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

    “问你们老大去,我哪知道,这几架鹞我还舍不得呢。”

    老路在我肩膀上拍了拍:“你们几个里面上手最快的是那个曾煜,你也还成,拉出去能打一下。你要不是书读多了读死了,本来可以跟我当个僚机的。”

    我又走在候机大厅外很寂寥的天空下了。我停下脚步,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人们已经平静下来,又恢复到我刚赶来时的那种样子。我居然又看见了那个女人,她还是坐在她的路易。维登皮箱上面打着手机,只是不停地流眼泪。我想梁康不在里面了,他已经进了检疫口。

    我低着头往磁悬浮那边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我给林澜写了一条短信说:“刚才飞行训练,差点搞死我了。”

    这次林澜回得很快:“别老是抱怨,你又不是小孩又不是女孩。”

    我说:“你说得轻巧,真的九死一生。”

    林澜回复:“我值班呢,有空再跟你说,你自己当心,记得我的花。”

    通往磁悬浮的通道宽敞,里面回荡着我的脚步声。我看着我的手机屏幕,我想我真的差点就完蛋了,可是你说你在值班。也许等你下次值班完了,我们就什么也别说了,也没花了也没我了,什么都没了。

    我一头撞在前面人的身上,对方”哎哟”了一声,我抬起头,看见一双很漂亮很飞扬的眼睛瞪着我。

    “啊啊啊啊啊!”女孩蹦蹦跳跳的,”怎么又是你啊?”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撞上路依依。

    五

    路依依和老路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老路曾经看着她家的房子感慨说:“同是姓路,区别咋就这么大呢?”

    路依依家的房子该是没有檀宫大,但是小点也有限,出于对财富的敬畏和不要丢人现眼的自觉,路依依邀请过我一两次,我都没去。只是听说其中有一间40平米的房子专门给路依依搭火车,路依依喜欢火车模型,家里的铁轨有250米长,小火车在那间大屋子里上坡下河钻山洞,三列火车在站口交汇的时候,路依依拿着遥控器扣着一顶列车长的大檐帽,指挥它们依次通过路口。

    别的大概也不必说了。

    路依依在复旦读本科新闻系,文笔不错而且拉得一手不错的小提琴――虽然因为她的懒惰,这个技术在不断下降。路依依还是复旦国际象棋协会的骨干、复旦新闻网的记者、红十字会的理事、她们班的体育委员。其实以上所有的头衔都是指向同一份工作,也就是照相。比如国际象棋协会宣传的时候,路依依就在一幅黑白照片里安安静静地下棋,新闻网网页上她手持话筒无比严肃,红十字会招贴画上她变成了护士,体育课上面她穿着很合体的运动服跑来跑去,体育老师在旁边拿着相机说:“路依依,把头发散开,迎着太阳再跑一次,拍完收工!”

    我认识路依依的原因很简单。我是北大出来加入预备役的,名义上是非军校毕业的军人,所以号召学生组织战时志愿者团队的时候,我被上面点名拉去各个大学做报告。转场做报告是件累人的事情,等我们到了复旦,我最后那点耐心也耗完了。在大猪慷慨激昂地讲述他的军校生活时,我偷偷溜出去在外面的自动售货机上想买一卷荷氏的薄荷糖。

    在自动售货机上买要贵一点,所以我以前从来没有用过这东西。在读完了使用说明之后,我投了两个一元硬币,按了薄荷糖的键。就听见机器哄哄地开始响……然后它继续响……还是响……我不知道它是在找我的薄荷糖还是说它……出了什么故障?但是我那时口袋里只有两块钱了,而且我嘴里很干很想吃薄荷糖,我又不想回会场去。

    那个学生样的女孩来到我背后的时候我正蹲在那里,对着哄哄作响的售货机,不断地打开盖子往里看。

    女孩问我在干什么。

    我只好实话实说我在等我的薄荷糖。

    我跟路依依就是这么认识的,我跟她说了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之后她就笑了起来,笑声大得让里面做报告的大猪都有点不安。

    后来路依依多了一个职务,是复旦大学战时志愿者协会的副主席,我经常看见她和一帮蹦蹦跳跳的小女生在我们中信泰富广场下面给过路的人发《紧急求生手册》,她每次看见我都会笑得很大声,我就在她的笑声里从女孩们身边走过,没好气地看她。

    我们变成朋友了,有时候她会打电话来让我帮她写一条宣传语,作为回报她会请我吃饭。有时候发完了宣传品她会在下面等我,我们一起在石门一路地铁站上面那个世嘉游戏厅打打街机。当然更多的是我看见她和这样那样的英俊男生一起高举宣传品,极富表情地对着路过的人大声说:“请保留你们的手册,它可能会救你和你的家人。”

    我有些日子没看见她了,最后知道的是她在参加”战地青年大使”的竞赛。

    “什么叫做又是?好象我经常撞你似的。”我说:“你怎么来了?别扯着我。”

    路依依正扯着我的袖子跳啊跳的,长发一起一落。她背后站了一个脸庞很小的女孩,眼睛哭得肿肿的,低着头,发型和衣服都和路依依不是一路的。路依依穿了一条棕色的绒面齐膝裙,同色的绒面靴子,裙子和靴子间露了几厘米长的大腿,裹着方格花纹的袜子,上身则是一件白色的毛衣,一条颜色鲜艳的ELLE围巾随着她的蹦跳而起落。“我陪同学来送人。”路依依指着那个女孩:“她男朋友,今天去兰州。”

    她还是扯着我的袖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也来送人,我同学和他老婆今天去兰州。”

    对面的女孩似乎触动了什么心事,两肩抽动了一下,呜地低哭了出来。谁也不傻,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去兰州的飞机票哪有那么容易搞?“糖糖别哭了,没事没事。”路依依又跑过去拉着女孩的手:“我叫我爹帮你搞一张票。”

    路依依的老爹真的有这个本事,因为经常在电视里代表市政府发言的那个胖墩墩的男人就是姓路。

    名叫糖糖的女孩还是抽抽答答的,路依依就握着她的手摇晃着。“好了好了,好哭精,走了走了。”路依依拍拍女孩的背,抬头看着我,“你最近有空么?我们去唱歌吧?”

    “唱歌?嗯,也成啊。”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个小野兽跳了一下,随即寂然无声。“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吧,明儿晚上我不值班。”

    “好,那武宁路上那个上海歌城,我们上次去过的那个。七点吧。”

    “行啊。”

    路依依扶着那个女孩要走,又看了看我:“你现在去哪里啊?”

    “我等着卖我的磁悬浮票,”我忽然想起来,”你们要不要坐磁悬浮回去?我这张票卖给你吧。”

    “我才不,我开车过来的。”路依依对我吐了吐舌头,”明儿唱歌啊,别忘了!”

    两个女孩走了,磁悬浮的入口处我独自站着,看着她们的背影。路依依有辆不错的宝马Z4跑车,我想着也许其实我本来可以让路依依送我一程的,这样我又省下19块钱。

    最后我站了45分钟,等到了一个老太太,以45块钱的价格卖掉了回去的票,这样等于我只花了35块钱坐了一趟磁浮,我有点钦佩自己的经济头脑了。

    我乘机场一号专线回静安寺,大巴里空荡荡的只有我和一个一直抽一种薄荷烟的老男人。

    我把我的手机接上耳机开始听《北京一夜》,我在练习,我觉得这是一首可以大杀四方的歌,练会了免得在路依依那帮小妮子面前丢了面子。天渐渐地黑了下去,大巴经过高架进了城区,在空荡荡的街头左拐右拐。我看见两侧的高档写字楼默默地矗立着,有些楼上的玻璃幕墙东一块西一块地碎了,里面没有灯,缺了玻璃的地方黑洞洞的像是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我冲上中信泰富广场31楼,有点气喘。巨大的环形办公室里面只剩了一半的人,我走到林澜的桌边,她不在那里。“林澜呢?”我问旁边的张皓,”去恒隆广场那边了?”

    林澜是协调员,有两张办公桌,一张在中信这边,另外一张在恒隆广场的参谋部。“哟,送花啊?我看我看,最近花涨价了没有?”张皓笑。“帮她捎的,她人呢?”

    “下班啦,都几点了你也不看看。”

    “哦。”我抓了抓脑袋。

    我的目光落在林澜的桌上,那里有一只细颈的玻璃花瓶,昨天它还是空的,现在里面有一束香水百合。

    越过南京西路就是我们的宿舍,我们如今的宿舍是在锦沧文华酒店。战前这里是上海有数的几家豪华酒店之一,据说一个单间1200多,不过随着中信泰富广场和恒隆广场被部队征用了,锦沧文华酒店也被纳入了军管,它距离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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