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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完结篇

作者:常飞飞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3:36
最后一堂课上完,下午又要考试。

    尚小柔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想了想,应该将想法告诉张远一声,于是到他的课室门口去等。几个女学生在问他问题,将他团团围住。他回答得很有耐心,语气也很温柔。等讲解完,抬头看见她站在门口,脸上立即有了舒心的笑。

    “今天决定请我吃饭了吗?”他笑着问。

    她吐舌头:“不是,是给你个答复。”

    他愣了一下,然后说:“决定好了?”

    她认真地盯着他,点点头。看见这样的眼神,他就明白答案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还是很快地掩盖过去:“怎么?是哪里不满意吗?”

    “不是。”她的语气满是歉意。他对她真的很好,有好事也会记得她那一份。“我们也算是朋友,我不想瞒你。我是风尚集团董事长尚威的女儿。”

    他彻底愣住,有一瞬间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是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不是。想起她之前问得问题,一切豁然开朗。

    “所以你向我打听了这么多关于风尚的事情?”

    “嗯。”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是有心要瞒你……”

    “我知道,的确没有什么必要讲。我跟你做朋友,也不会是因为你的身份。我没有在意。”他善解人意地说。

    这样她反而更加愧疚:“这就是我不能答应你的原因……”

    “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笑笑,“是不是要说,你以前都在逃避自己的责任,但是现在相通了,想要去面对?”

    他竟然全都猜到了,那她也不必说什么,只是会心地笑笑。

    “我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的。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她摇头。

    “我在想,快点将属于我的公司搞起来,今后要在商场上再见到你。”

    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明媚感觉,仿佛太阳从正面射来,温暖而又刺眼。这种光芒来自他脸上的笑容。她猛地明白,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种明媚得让人打自心眼里舒服的人。

    “我下学期开学,就要回去。培训班的课也不会再上,不过还是会和你保持联系。”

    “那是当然。尚小柔,那你现在要不要和我去吃饭?”他又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她笑起来:“好,我请客吧。”

    听完那份录音遗嘱,秦建累得,仿佛有人用巨大的抽气机,将他全身的力气都抽走。而他现在只是一个空壳,虚脱地瘫在沙发上。

    王律师整理好所有资料,询问地看着他。

    秦建慢慢地拿起那份遗嘱,明明是薄薄的几张纸,却有千斤重。

    “秦先生,你决定要公开这份陈女士的遗嘱吗?”王律师极其平静地问。

    而他也看着他,眼神里同样是询问。

    “理论上,我们支持你公开这份遗嘱,毕竟死者为大。这是陈女士死前的最后遗愿。但是如果你有什么私人原因不方便的话,我们也同样支持你。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将这份遗嘱作为私人档案,我们会帮你继续保存,直到你愿意行使你的合法权利的时候。”

    陈含霜跟他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心里有小人在打架。

    “麻烦你再帮我保存一段时间吧,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答复。”他的声音很累,好像从很远地的地方飘过来。

    如果用这份遗嘱威胁秦峥嵘,他的确会回到这个家来。但是这样的意义,对秦建来说已经很难找到。他无助地像个小孩,嘴里嚷着:“我一定要!我一定要!”然后看着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于,心里却难以沾沾自喜。

    王律师走后很久,陈含霜才进来。

    今天她没有将长发严禁低盘在头顶,而是将它们温柔地披散在肩上。她安静地坐在他边上的沙发上,看着他。

    秦建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突然觉得她的样子很像他妈妈。她们是姐妹,身上总是有些地方相似。但他今天才觉得是那么像,好像可以回想起小时候他妈妈的模样。

    “大姐……”他张口,就发出哽咽的声音。

    陈含霜伸手梳理他的头发:“没关系,如果觉得难受,就做你最想做的决定。我不是想逼你,只是真的想让你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真的似一个孩子,眼睛泪眼摩挲起来。她将他搂到怀里,对待一个婴儿一般,拍着他的后背。

    这十年,他从来没有放松过。倔强地绷着,最后却发现很多事情无劳。想让父亲可以重视自己,却如同要去骗来抢来一般争夺这份奢侈的爱。当最后的权利都掌握在他手上的时候,他竟然怕了。因为知道,最终,都离这份爱很远。即使绑在身边了,还是离他很远。

    很远,他就看见她。她穿着去年秋天,她来他们学校时穿的那间真丝的碎花连衣裙。那天整幢教学楼都轰动起来。因为她像一个仙女一般降落在这里,挑起了所有人的爱慕。几乎还可以听到她当时喊出的那串号码,淘气地看着他,带着挑衅的眼神。现在他已经可以将那串号码倒背如流。

    只是突然间,觉得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久得让他很难寻觅会当时那种感觉。她的挑衅,他的应战,她的魅惑,他的回味,全都是很远很远的事情了。

    尚小柔坐在中央广场上,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头。有风吹过,掀起她的裙摆。她伸手去按,抬头,看见他已经站在面前。

    “秦大少爷迟到喽~!”她调皮地喊。

    他怔住,她没有这样叫过他。她也想到,这不是对他的称谓。立即自然地掩饰了过去。

    “站在大太阳底下,不热吗?”边上就有凉快的冰激凌店。

    她笑笑说:“想起过年的晚上,就是在这里见得。还转悠到了早上……”年初一的早上大街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影,他们走街串巷地找早餐店。两个人都想到了这件事,不约而同地朝当时走的那个方向看过去,然后都笑出来。

    坐在冰激凌店里面,贪婪地享受那一份清凉的感觉。面对眼前的冰激凌双球,有极大地满足感。

    他们的眼睛几乎不对视的,各自吃着。

    “有没有发现,最近的联系好像少了?”她不经意地问。

    他想了下,说:“嗯。你要上课嘛。”

    她笑:“是你也忙起来了,忙什么呢?”

    他好像没有听到,或者认为她只是说一些玩笑话,继续吃着。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确忙起来了。是因为要到PUB接送宋蕾。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那里。但是这偏偏是她可以找到的,最稳定的工作,而且收入也不菲。不过只要有一点其它的门路,她都不会愿意去那里。

    所以他要跟着她,这样不会出什么事。

    “我打算要跟我爸爸回去了。”她突然说。

    他怔住,手里的勺子也僵在半空中。

    她看着他的反应,一字一字地说:“想明白了,要回去跟那个女人争一下。而且我爸的公司现在很需要我。他答应我,回去让我读最好的学校,学习管理。以前应该是我的,现在还应该是我的,我不应该逃避。多亏了身边朋友的点拨,不然还不知道要当个缩头乌龟到什么时候。”

    她说得很轻松,只是将结果告诉他,不准备跟他讨论什么。

    他只是问一句:“那我们呢?”

    她笑笑:“或许以后还有机会见面,毕竟是一直要保持联系的嘛。就当我去了国外进修什么的,几年之后以万众瞩目的女企业家身份再回来相见。”说完,她笑得更加开心。

    他抬起头看着她,要读懂她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的意思。

    她又把头低下去:“这段日子谢谢你,因为你,我学到了很多。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

    他想说,我不是为了让你一辈子不忘记我;他想说,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动过心,想要和她在一起;他想说,是不是因为秦建!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不然为什么突然要这样!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笑笑:“那以后要保重。”

    原来这就是结束的声音。每一个音符都砸在他颤了很久。

    可以获得的,就是这种闷在心里烂掉的感觉。想要爆发想要发泄,却好像根本没有到达那个温度。

    从冰激凌店出来,尚小柔说:“要不要去看电影?”

    他摇摇头:“你让我有一点失恋的感觉好吗?”

    她看着他,看着那张与某人相似的脸。他是不是有一点受伤?他受伤是不是因为他真的很在乎过自己?

    他和她的故事,开始和结束,都如同一个闹剧。如果一定要从中懂得什么,她知道,只有真心,才能换真心。所以她也是有所付出的。她也是真心地对待过这个男人。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毕竟还不够炙烈。她所酝酿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而这个笑话中,谁都无法全身而退。

    回家的路上,他还是很沉默。宋蕾跟在他后面,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如果他有一点要转身的趋势,她就马上低下头去。她爱得很卑微,自己都不敢正视。

    每天都走一条没有任何声音的路。他们不讲话,是因为都有秘密。

    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

    “学长?”她的声音依旧很幼。

    他没有表情,跟她说:“我和尚小柔分手了。”

    她怔住。还没有反应,他又往前面走。她的心好像有很多面鼓,“咚咚咚咚”地打个不停。他又突然转过头来:“陪我喝酒好不好?”

    他买了一袋酒,坐在街心花园,咕嘟咕嘟地喝。她一直双手握着手里的罐子,没有仰头喝一口。

    他失恋了,她应该会开心。可是她的心情和他一样乌黑。看着他的侧脸,她竟然还会鼻酸。

    一口气喝了两罐,他没有一点醉意。头脑清楚得很。毫不犹豫地又打开第三罐。注意到身边的人一直很安静,他转过头看她:“你相不相信尚小柔真的喜欢过我?”

    没想到他突然问自己,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得不到回答,他沮丧地又要仰头喝。她急忙说:“相信。”

    他挑了下眉:“你相信吗?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不是喜欢过,为什么会在一起?如果你不相信,为什么还要和她一起?”她执拗地问。

    他想了下,说:“或许是相信过,可是现在一点也不相信。”

    她听不懂,仍然是一双泛着水波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没有任何很浓郁的感觉,有的只是闷在心里的沮丧和急躁。

    又喝了很多,六个啤酒罐全部都被捏扁了扔在地上。

    “学长?”宋蕾的声音依旧很幼,听不清楚。“我送你回去吧……”记过竟成了她要送他回去。

    他脑子还是很清楚,听到也觉得好笑。他抬头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动作多久没有做过了?

    “是我要送你回去。”他将手里的最后一个空罐子用力掷在地上,站起来。“小蕾,你相信报应吗?”

    她睁大了眼睛,说:“我不知道,或许有吧。”

    他笑:“我以前不相信,不过现在也在想,是不是真的有报应这样东西。因为抢了别人喜欢的东西,所以自己喜欢的也会消失。”

    她的手拧在一起,看着他。

    他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庞,她的五官。她的眼睛永远是水汪汪的,受了委屈一般。

    正是因为在这样的注视下,她陡然有了勇气,犹豫着要靠近他。

    他用手掌摩挲她耳际的头发,将它们别到她的耳朵后面:“回到秦建身边,你本来就是他的。”

    她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而他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好像要走得很远。每一记脚步声,都在越来越远。

    她猛地追上去,从后面狠狠地抱住他。他的身子怔住。她从来没有过么大的力气,狠劲地抱住他。她怕真地会越来越远,远得让她觉得从来没有靠近过。

    一路都走过来了,什么苦也都已经受了。背叛的罪名,鄙视的目光,还有众叛亲离。其实她不想伤害谁,她比任何都想大家都好好的。她只是想要自己喜欢的,只是想试一次去追寻自己喜欢的!不是说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这样的权利吗?她不应该有吗?

    从来没有这么紧地贴近过他,他身上的气息就在鼻子前,可以那么清楚地感受得到。如果这是一种犯罪,让她当一次罪人吧。

    “小……”他的声音哽咽在喉咙口,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慢慢地张大。

    “学长……”她的声音颤抖,连手都在抖,唯有更加用力地抱住。“秦……志杰……”这也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好想念不准它的音。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模拟着在怎样的场合发出这三个音。晚上对着镜子,怯怯地读出来,心也会狂跳不已。以为是一辈子,一辈子也不会喊出这个名字。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她轻轻咬下自己的嘴唇。说出来了。以为会烂在心里面,可还是说了。好像有很多东西突然从身体里飞出来。整个人都轻了起来,就要往上面飘走。不可以飘走!所以她要用里抱住他。一瞬间,她被人解剖开来,她的心思,她的内脏,全部都可以被人看见。不管是在风里生疼地腐烂,还是他温柔地帮助愈合,都顾不上了。

    他怔怔地看着前面,想不到她会说。他一直都在欺负她,欺负她不会说出来。所以他可以压着她,所以他对她有独特的功力。可是她说了,连他都没有想过答案的问题,她说了出来。

    “……蕾”他只能将卡在喉咙里的那个字说出来,却说不出更多。背后温热的感觉一直透过皮肤,传到滚烫跳动的心里去。

    她闭上眼睛,眼角却还是有晶莹闪耀着:“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从……高三的补习开始,我一直喜欢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不会再躲躲闪闪的,也不会再成为你的包袱。我可以走开,可以保持距离,可以不麻烦你。可是不能不再喜欢你。你可以看不见我,也可以不理我。可是我不会走开,我不会走开!无论如何,我会一直在这里……这是我愿意的……”

    眼泪还是要流下来,还是会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什么都没有,也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让她自己决定,让她自己选择,可不可以?

    他没有答案,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不会有答案。他不停地埋伏,设置陷阱,精心算计。可是偏偏他自己却没有免疫,也不知道防范。他出的问题,自己也没有答案。

    她松开手,慢慢地退后。

    他转过身来,腰间仍然有她的手臂留下的感觉。

    她的样子像一个受伤的小动物,一步步地后退,身上还有受过伤的痕迹。

    他不可以不环抱她。所以他张开手,对着她。

    一秒钟的错讹,她觉得从几个世纪以外飞来。手脚冰凉地,几乎不能移动。

    猛地,她跑过去,冲进她怀抱里。用力用力地抱住。或许是梦,她不会真的有这样一天,或许是梦!只有自己的身体,也被她抱得生疼,她才知道十多真实。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同样用力地抱住她。

    “对不起……”他轻轻地说,这是太迟的话。

    阔别了许久的眼泪,突然想要落下来。他知道,心里的某处,不可能不会刺痛。他第一次栽种了一颗种子,小心翼翼地埋进去,发出幼小的苗,却又要被连根拔掉。不曾拥有过一般,或许是一个梦幻。那个她,大概本来就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一如第一次在钢琴室见到她,落地窗照射进来的光,射在站在门口的她身上。美丽的脸与身段,恍若透明地就要在空气中消失;她似一个精灵,轻快地拦住他的去路,玩笑似的唤他学长,带着俏皮地挑衅;又突然从天而降,落在教学楼前,引起全校的轰动,大家都在谈论,猜测,追寻,那个像梦里一样人;她拥有与她的身体不相似的勇气,大胆地做每一件让人跌破眼镜的事。他生气,气自己的没用,也气她竟然儿戏地不爱惜自己。原来世界可以这样,他只有听闻,没有真正地看过;而她的手心出奇地柔软,握在手里,只可以轻轻,轻轻。怕稍微用力,就会弄伤她;她的嘴唇,有说不出的甜蜜,芬芳蕴藏……

    只有此时那么用力地抱住,他才知道他的心有多痛。竟是好痛,好痛。

    他设下了一个美丽的陷阱,引人跌落下去,自己也同样坠入另一个。

    或许是永生不会忘记。他不知道是不是真地会没有界限地延续,但是此时对他来说,真的如一个世界崩塌。他不知道怎么样可以找寻到出路。

    可是对待宋蕾,他不可以不爱她。他竟不可以不去爱她。

    或许一切真得如同一个宿命的枷锁,他将永生难以逃脱。

    一个上午,尚小柔的手机快被楼下的司机震得没电了。或许她动作的确是很慢,但也没有这样跟老板较劲的员工吧。今天她就要搬去尚威的公寓去。手机越是催,她动作越是慢,只是两袋的东西,却整理了三四个小时。难得停下手来,还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冲了一包麦片,养养神。

    最后一个电话她还是接了,喜气洋洋地对着手机说:“张大哥啊,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就下来了。东西有点多,你来帮我提一提好不好?”

    看见司机的时候,他整张脸都黑了,连陪一个笑的本事都没有,只是将脸憋得更加难看。她心里发笑,记得他以前是莫夕毕德专用司机,平时上学让他送一下,都是很不给她面子的。无奈当着她的面,他根本说不了什么不是,提着行李放到车后尾箱取。

    回头再看一眼熟悉了一年的校门,她心里难免有些感伤。舍不得的东西陆续蹦进脑子。第一件便是郑佩这个大丫头。要是能一同打包带走就更好了。

    看她不上车,司机不耐烦地按了一下喇叭。

    “上吊也不用那么急……”她念了一句,正要上车,突然被一抹红色刺痛了眼睛。

    那样张扬的大红,抢去了路上所有人的眼球。如同车的主人。

    她怔了几秒,手一直拉着车门,却没有力气将门打开。

    隔着马路,秦建倚着车子,在对面看着她。

    车子又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催促着她上车。她一下子就给惊回魂来,却反而松开手,直接朝马路对面走过去。

    对着他,她总是有一点泄气的感觉。永远被他的气势压在下面。但这一次,她的胆子竟有些大,有些不怕死的意味。

    他没有说话,她就先说:“我要跟我爸回去。下星期就走。”

    本来以为只不过如此而已,一切说出来没有什么。看着他的眼睛,她开始打鼓。还是那双晶亮的眸子,拥有一个唇型的下巴。她总是想一口咬下去。他总是欺负她,她能想到的复仇方法,就是狠狠地咬他的下巴。

    他眯一下眼睛:“为什么走?”

    她可以将所有想好的东西都说出来,是理由充分的,是光面堂皇的。唯独对着他,她知道一千个,一万个,都不可以。或许是她知道,那个真正的是什么。

    他问的明明是别的,她答的却是:“我还是和秦志杰分手了。”

    他没有表情地看着她。

    “或许真做不到像合约说得那样,不过你也应该知道,那份合约其实没有什么法律效用。你不用再转钱给我,我已经用不到了。以前的钱,我今后再慢慢还给你。”可以说的,竟然是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扯得更加明了。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他或她都觉得其中应该有更多,原来说出来,却是一张纸上写的这些而已。

    他笑,明明弧度是向上轻仰,却如同哭泣一般。他不再说话。

    她的心在慢慢,慢慢地往下沉,慢慢,慢慢地接近最底。她知道,就是这样了。底部的坚硬与冰冷,原来是这样的。于是她对着他笑笑,转过身去。

    突然想到,她转过头:“你问过我是不是爱他。总会有一刻我突然知道答案,然后马上就又会模糊起来。我不爱他。”

    她再转回来,觉得胸口有东西就要爆炸。提起脚,所有的血立即涌了上来。

    他突然抓住她,拉回来:“不要走。”

    她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他真的这样说了,还是听错了。

    “为什么?”

    “我今天来本,是要跟你说别的事情……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他的声音很急,她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声音。而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再问一次:“为什么?”

    他答不出来。

    “为什么不要走?”她突然觉得是自己太好笑,原来是那么想要答案。“我不走,然后呢?我不走然后呢?”追问,追问,追问,还是在笑自己?

    他的嘴抿得很紧,眉宇慢慢拧在一起。跳开合约,他们是什么?

    她最后还是笑出来,笑得眼睛也要发红:“算了,秦建。你自己也想不到。我来告诉你,其实答案很简单。让我来说这些真失败,我觉得我真失败。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很多东西,你放不下宋蕾……”

    他说:“不是。你怎么知道我是放不下宋蕾?你从来都将这个作为一个问题。可是你怎么知道是,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心里的人是谁。”

    “是吗?”她不知道他会这样说,突然乱了阵脚。“那你要说是我吗?是我吗?”

    “不是你吗?你觉得不是你吗?”

    她笑得眼泪也要掉下来,转过头,用力甩开他的手:“拜托,秦建。你知不知道你好可怕,你可怕得让我不能相信你。”

    他挡住她,逼她看自己:“我不能相信我们面前已经没有障碍了,你现在却逃避我!”

    马路对面的车子又不耐烦地发出两声叫声,催她快点。

    她挣扎着推开他:“什么叫‘没有障碍’?我现在才发现我们之间的障碍有多大!我们之间的障碍竟然是不能信任。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没有安全感,你知不知道啊!”

    他扳住她的肩膀,声音发颤:“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确定你爱的是什么!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在一次利用我!我不能确定你爱的是你爸还是我!我也很想你来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我也很想知道,你可以告诉我吗?你可以吗?!”

    他说得很快,让她来不及去反映。他说:“可以,我爱你。”

    她愣住,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如此坚定,从未有过的希望她去相信。

    车子还在催促,刺耳的喇叭不停地叫着。

    高温的空气,凝稠得无法流动,将两人一起禁锢在烈日下面。

    她要相信,她应该相信。

    她没有理由不知道,他爱她。即使经过了这么多,她也应该知道他爱她。

    她抽了抽嘴角,在他面前伸出手:“证据呢?”

    他怔怔地看她。

    他没有证据。如何将他的心挖出来给她看?

    他竟没有证据。

    原来一切都是如此无谓。

    她真的不再相信他。

    他投降,她放弃。

    推开他,她大步朝尖叫的车子走过去。

    后面没有追上的脚步声,更没有他的气息。

    眼泪突然从眼角流下来。她很快地伸手擦掉。

    一切真的结束得这么简单。

    用力甩上门,她用尽了力气,一脚踢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按什么按!你明天给我滚!”

    他在贵宾室里等了大半个小时,秘书进来了两次,只是带着招牌的待客笑容,然后告诉他:“秦总现在还没有空。”她最后一次进来,他站起来:“不用了,转告秦总,我先走了。”

    从办公室门口经过,门半掩着,可以听见里面的谈话声,只是一句——“……我那个儿子……”

    经过的速度很快,后面的话都没有听见。

    他勾起嘴角,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在指间反复旋转翻弄。抖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想了一下,还是又放回盒子里。电梯很快就上来了,脚踏进去的一瞬,顺手将整包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出电梯的时候,门口站的人是秦志杰。

    他们很少可以这样面对面,出去,进来。而侧身的时候,他对着他点头笑了一下。

    竟然像个女人一样含蓄起来,他觉得可笑。

    转过头,门已经关上。用手活络了一下下巴,顿时觉得整张脸都轻松多了。

    和郑佩说完整件事,她在路上走了很久,都没有办法从那个小女人的眼泪里挣脱出来,害得自己也跟她流了两行出来。

    为了安慰自己,她到路边顶贵的雪糕店去抚慰一下自己。

    店里的伙计正在更新杂志架上的杂志,她回头望过去,红色的杂志封面上,最抢眼的几个字就是:世纪风华秦家父子,决裂!

    从凉爽的店里出来,心情果然好了许多,拍拍手,神清气爽。

    烈日当空,算什么。

    她走得轻快,连跑带跳。走了几步,还是出了汗。实在不想让自己一下子就一身汗气,伸手拦了路上的的士。

    从没有试过上半山别墅花园,速度可以这么快。以往都是背着龟壳似的慢慢磨蹭地爬,今天却是转眼就到了。

    第一次觉得踏入秦宅是那么愉快的事情。

    女佣知道她是秦建的朋友,对她都是毕恭毕敬。

    小跑着,她奔上楼梯,没有敲门,就闯进他的房间。

    秦建从厕所出来,□□着上身,脖子上挂了一条浴巾,含着牙刷从厕所出来。头发飞得张牙舞爪,一如他每次刚起床时那样。

    她顿时觉得他可爱,一下子扑上去。

    秦建没想到她来得那么快,不及防堤一下子栽下去。她难得的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你干嘛?”他说话带着笑音,嘴里还有泡沫,声音模模糊糊的。

    “秦建!你和你爸……你……”她激动地说不出话。

    他含糊地说:“什么?”

    她知道这就是证据,她知道这就是他爱她的证据!

    上午,所有的商业杂志头条都是这条消息:秦峥嵘长子秦建与其脱离父子关系。放弃财产继承权。同时还有一份迟了十年公布的秦峥嵘前妻的遗嘱,当年她名下陈氏股份,既现在约70%的世纪风华股份,全部转给她的妹妹陈含霜。

    他终究忍不住,露了馅笑出来,挣扎着要坐起来。她又一下子扑到他,就是不让他起身。

    “我陪你一起回去。”他伸手揉她的头发。

    “那你大姐呢?”她娇声娇气地问。

    “她现在因为公司董事交替的事情忙死了,哪里有时间管我。还是你要我在这里等你?”

    她歪头:“那我要想想。”

    他说:“不管你在哪里,我心都跟你一起。”

    “你怎么说那么肉麻的话!”虽然心里期盼了几百次,可是真的听道,鸡皮疙瘩伴随着心跳加速竟然一起来了。

    他翻白眼,想了想:“肉麻吗?还好吧。”

    她笑得格外甜蜜:“不习惯了……”

    “那就多听一点,慢慢习惯好了。”

    他伸头要亲她,她俏皮地用手挡开:“你的嘴巴!”

    “怎么了?”他继续往前面凑。

    “秦建!”她一下子咬住他的下巴。

    “你因该亲我!”他捂着下巴,埋怨地看着她。

    她突然立起身子说:“秦建,有件事情我还想要问你。”

    “什么?”

    “在海边,宋蕾……”

    “你相信我吗?”他问。

    她看着他的眼睛,隔了一会,用力地点点头。

    他笑起来,连眼睛都一同笑了:“是苏静。”

    她怔了一下,还是释然了。

    一直以来怪来怪去的,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了。

    摩挲着她的头发,他想,终有一个人,他的一切事都是她的,而她,也是全部属于他的。他终将获得一份,全部属于他的感情。

    他在她耳朵边上说:“对不起……”

    她听得觉得酥麻,眼泪止不住地滚下来。

    他在她耳朵边上说:“我爱你……”

    她笑着哭,将眼泪全部擦在他身上。

    他的声音小心翼翼:“相信我……”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反复地在轻声吟唱,那一声声“我爱你”,将她钉在了他身上。

    路太长,她走得是那么累,那么辛苦。

    埋首在他胸口,她想,也应该轮到她了吧。

    那么多的纷扰过后,幸福也应该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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