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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第八十六章 遥望

作者:汐魂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3:36
    荒陵至高无上的天子回宫了,却将自己幽闭在寝宫,不见任何人,也没有说任何的话。边关传来一封又一封的告急文书,他充耳不闻;朝中文武百官告老的告老,还乡的还乡,偌大的京城笼罩着一片恐慌的阴云,仿佛下一刻,烈国的铁骑便要踏破这荒氏江山,他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像是在看一场戏。

    或许,这根本就是一场戏,出生是开始,死亡是结局,不同的,只是戏中的曲曲折折。

    荒元慢慢回想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想要得到皇位。

    他想起母后对大哥荒佑的偏爱,父皇对荒霭的疼惜,想起自己心中一点一点积累着嫉妒,想起自己狠狠扇了荒霭一耳光之后的痛快,想起大哥疯癫失宠之后,自己暗自高兴,想起父皇临死之前,要自己发誓不得伤害荒霭,想起母后在自己面前服毒自尽,说他不是她的儿子,想起洞庭洛用很笃定的语气,说,陛下,你会成为一个好皇帝,证明给他们看……

    时间并没有过太久,烈国的铁骑以破竹之势,穿过宽阔的平原,越过浩荡的黄河,直抵皇城,不多时,整个皇城已经烽火连天,没有任何抵抗,东京就此沦陷,他茫茫然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眼下是空荡荡的大殿,殿外,是抱头鼠窜的宫女太监、文臣武将……他看见耶律隆绪昂首阔步,跨进殿来,提着沾血的长剑,一举手,将他的头颅斩下……他看见他的身子依然坐在那把龙椅上,血淋淋的头颅却骨碌骨碌地滚下台阶,转了几转,血便冷了……他看见耶律隆绪把他的头高悬在城门口,看见父皇痛心疾首,指着他的鼻尖怒斥道:“逆子!就知道我荒氏江山要毁在你手上!”看见母后冷笑道:“若是佑儿,定然不至如此。我早说,你不是我的儿子!”

    他惊慌失措,连连后退:“不!朕不是逆子!朕是你们所有儿子中最值得骄傲的一个!朕说过,朕要证明给你们看!朕要你们承认!朕要你们后悔!后悔生前这般对朕!”

    “陛下要怎么证明呢?难道是——将自己关在寝宫,任由荒陵局势危急?”

    忽然,一缕冰凉如水,却妩媚如丝的声线直直沁入脑海,方才的烽烟、血腥、耶律隆绪、父皇、母后,一瞬间,通通消散,眼神渐渐清明,他依然完好无损地待在自己的寝宫里,只是面前,多了一个女子。

    一个,用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的女子。

    她就站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冰冷的眼神,妩媚的笑容,卷曲的长发无风自扬,微微散发着乌黑的光泽。

    荒元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醒过来。

    斥道:“你是何人?竟敢擅自闯入朕的寝宫!”

    “陛下的寝宫,我并无兴趣,只不过,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略施了一点术法。”

    “术法?刚才的梦境,是你造的幻像?你会妖术?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何人,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刚陛下看到的幻像。”女子一双冷媚的眼望他,道:“难道陛下当真希望荒氏江山落在耶律隆绪手里?”

    “朕的母后将朕看做争宠的棋子,朕的父皇为保住别人的性命利用朕,朕最信任的朋友是敌国派来朕身边的细作……呵呵,朕为了什么,还要守住这片江山?”

    “为了什么?刚才的幻境中,陛下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陛下想一想,当时,你说了什么?”

    荒元一阵恍惚,依稀又看见父皇声色俱厉地斥责,还有母后冰冷不屑的笑容,他们说:“看吧!当初那么忽视你,是对的!”

    “……朕说,朕要证明给他们看!他们是错的!”荒元喃喃吐出这句话。

    女子微微一笑。

    “对。陛下,这就是你的答案。”

    “你到底是何人?”眼前这个女人,似乎能看穿他心里的一切。

    “我是洞庭洛的妻子。我叫离。”

    荒元听见“洞庭洛”三个字,立马一震,盛怒之下刚要张口,面前的女子轻轻摇头。

    “陛下不用浪费力气了。还儿最近在练习布阵,我让他在陛下寝宫四周布了结界,外面的侍卫是听不到我们说话的。”

    荒元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还儿又是谁?”

    女子笑得妩媚,还似乎带了点捉弄人过后的得意。

    “洞庭还,我和洞庭洛的孩子。”

    “你此番前来,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你是来报复朕下令斩杀洞庭洛?哼!他一个烈国细作,杀害先皇在先,军前泄密在后,难道不该杀?”

    女子叹息一声。

    洞庭洛会成为墨堂杀手,说起来都是因为她的缘故。然而此时却没有时间解释。

    “我来并非是想报复。而是想助陛下一臂之力,平息荒陵与烈国之间的战争。”

    “就凭你?”

    “对,就凭我。”

    “你的夫君是烈国细作,你却说要助我平息战争,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我的夫君曾助陛下登上皇位,为何我就不能代替夫君,助你平息战争?”女子淡淡一笑,“洞庭洛曾跟我说过,这世上的战争,其实从没有赢家,输的,都是双方饱受战祸的百姓。他说,若果真有一天,荒陵和烈国开战,他会尽一切努力平息战争。我只不过,是帮他实现愿望。”

    荒元一愣。“他……果真这样说过?”

    “陛下,洞庭洛体内余毒未清,为重建枫血山庄,挑战百余武林高手,可谓耗尽心力,如今的洞庭洛,说他是风中之烛也不为过。若他当真是烈国细作,又何必为保护陛下的江山,顶着枯竭之身,困守瀛州城?”

    荒元思忖片刻,道:“你要如何助朕?”

    离道:“如今烈国大军已经攻破瀛州,以破竹之势,穿过冀州平原,直抵黄河北岸的澶州城。”

    荒元一惊。“什么!澶州城距离东京城根本不到三百里!”

    荒元没有料到,自己不过浑噩数日,耶律隆绪已然近在咫尺。

    离道:“澶州城是荒陵北方门户重城,若是烈国大军占领了澶州,其意义就等同于占领了东京城。值得庆幸的是,整个澶州城被黄河一分为二——北城和南城隔着一条浩荡黄河遥遥相望。耶律隆绪的大军驻扎在澶州北城城门外,要攻破北城、渡过黄河,到底需要些时日。”

    “不行,朕要赶快下旨,禁止黄河沿岸船只出航,澶州方圆至少五百里,树木必须焚毁!”

    离蹙眉,道:“丛林化为焦土,此计不益于百姓,洞庭洛不会愿意看到。澶州暂时有兴王坐镇,禁止船只出航该是早就实行的,陛下倒不用担心。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军节节败退,士气低落。且有传闻说陛下早已弃国而逃,有些士兵也起了临阵脱逃之意,若不是兴王威望甚高,只怕耶律隆绪还未攻城,荒陵已经树倒猢狲散了。陛下,你要知道,你就是那棵不可以倒下的树。”

    “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陛下能够御驾亲征,前往澶州,鼓我北城守军将士的士气,让将士们知道,他们的陛下能与他们共患社稷。”

    闻言,荒元冷笑。

    “耶律隆绪就在北城城下,你要朕跑到城楼上鼓舞士气,不是生生要城下的耶律隆绪看见?若是他飞个弩矢什么的过来,不需要共患社稷,朕直接就殉国了!”

    不待离回答,殿外忽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童音。

    “陛下叔叔不要担心,有还儿给你布结界呐!绝对不会受伤的!”

    离微微一弯唇角。

    “看,还儿都给你保证了。”

    荒元有些结巴。

    “你、你说的这个还儿,几岁了?”

    “嘻嘻!陛下叔叔,过了年,还儿就五岁啦!还儿好开心,还儿不仅保护娘,保护爹,现在又保护陛下叔叔,还儿真能干!”

    七日之后,天子御驾抵达澶州南城。

    李喜和兴王慕泓,还有澶州的守城大将高琼闻讯迎驾。

    陛下身边立着的一对母子很是引人注目。

    慕泓摸摸还儿的头,悄声对离道:“没想到,你竟真能请得陛下御驾亲征。”

    离道:“既然我赢了,当日你在牢里踢洞庭洛那一脚,什么时候还回来?”

    “呃……”

    这个问题,慕泓决定暂时回避,于是转身对荒元道:“陛下,如今北城局势甚危,将士们士气低落,且正值冬季,再过几日,黄河便要开始结冰,烈国骑兵一旦攻破北城门,踏过黄河,将直取东京城。臣以为,陛下当务之急,是渡过黄河,到北城鼓舞士气。”

    要到北城去,这个在来之前,离就已经跟荒元提过,荒元也答应了。但是真正到了澶州,一想到耶律隆绪的草原铁骑就在黄河对面的一墙之隔,一想到保护自己的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奶娃,荒元的心悬之又悬。

    一旁的高琼生性耿直,典型的武将性格,此时见荒元面露难色,扭扭捏捏,当下心中不快,便道:“陛下若是不去,我们北城将士跟死了爹娘没人要的娃有啥区别?”

    不待荒元说话,李喜率先喝道:“高琼!有你这么跟陛下说话的?”

    估计这些天来高琼对李喜已经是忍到极限了,这时听见李喜这话,顿时忍无可忍,脖子一粗,当着荒元的面就对李喜吼道:“我怎么跟陛下说话了?我说的有啥不对?不过认得几个字,有啥资格冲我嚷!这是在战场!说话文绉绉地管个屁用!你有种,冲耶律隆绪嚷去!”

    李喜面红耳赤,想骂高琼,却碍于自己文臣的身份,正憋得难受,忽觉一阵钻心地疼痛漫过全身,似乎全身的肌肤下面有无数的小虫在蠕动、钻洞。

    荒元离李喜较近,发现李喜皮肤里层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鼓一鼓地往外耸动,极其骇人,当下冷汗直飙,远远退开去,扶着矮墙大吐特吐。。

    “李喜!你、你脸上什么玩意儿!”

    李喜当然不可能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官服下摆被一双小手拉了拉,李喜忍痛低头一看,那个被唤作“还儿”的小娃捏着一条乳白色的不知道什么虫子的虫子,举到他面前。

    “这个是解药!叔叔,你吃!”

    难不成,是这小娃下的毒?什、什么?!要他吃这么恶心的虫子?!

    小娃的母亲淡淡道:“你可以选择不吃。”

    这毒,一定是这母子俩下的!疼痛愈加剧烈,李喜深吸一口气,捏起小虫,闭着眼,张嘴一口吞下。

    刚刚吐完的荒元头昏眼晕地抬起头,正好看见这一幕,胃部一抽,又是一番狂吐。

    离微微蹙眉,道:“这蛊真恶心。还儿,去洗洗手。”转眼看看荒元,笑道:“陛下,吐完了么?吐完我们就渡河吧。”

    话说,天子仪仗一出,那华丽丽的九曲黄罗伞盖,那被西北风吹鼓得哗啦啦作响的杏黄旗,当真是不同反响。北城将士一见端坐于御撵之上的荒元,顿时山呼万岁之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荒元下了御撵,在众人陪护下,上了北城城楼,对守城将士们一番抚慰激励。还儿则紧守他的“职责”,布结界时严肃认真的模样可爱得紧。

    离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城外不远处的烈国军营,心中猛然一震,只见在一座帐篷外,有一人身姿挺拔,满头霜雪,她望着他,他的脸似乎也是朝着她的方向。

    傍晚,有侍卫来报,各地勤王军队已经陆续抵达澶州,集结兵力达到近三十万,而烈国最多十万。

    荒元道:“耶律隆绪孤军深入,进军神速,沿途很多城池都没有占领。我们可分兵悄悄摸到他们后方,守住这些城池,堵住他们后路。这边只要死守住澶州,便能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叫耶律隆绪进退不得。”

    慕泓摇头:“话虽如此,但已目前的形势,要守住澶州并非易事。臣刚才接到急报,耶律休哥正率领一支十万大军支援耶律隆绪。”

    荒元一惊。“什么?耶律休哥?那个从未打过败仗的耶律休哥?”

    慕泓点点头。“是的。”

    荒元暗道:这下惨了!朕是不是应该立太子了?

    离道:“守住澶州的事,由我来想法子。”

    荒元和慕泓齐齐转过头来望着离。

    离道:“怎么?不信我?”

    荒元和慕泓忙不迭点头表态。

    “信!非常地信!”

    那模样,仿佛生怕自己就莫名其妙地中了那种连下蛊的人都觉得恶心的蛊。

    于此同时,澶州城守城将士高涨的士气惊动了驻扎在北城外不远处的烈国大军。

    耶律隆绪背着手,半眯着墨绿色的眼,望着城楼上华丽丽的銮驾华盖。

    “真没想到,荒元那小子竟然真敢御驾亲征!”耶律隆绪冷笑一声,道:“哼,看我一箭射死你!来人!取朕的弓箭!”

    洞庭洛双手环胸,闲闲站在一旁,道:“耶律陛下,我敢打赌,你射不到他。”

    “你怀疑我的箭术?”

    洞庭洛摇摇头。

    “你仔细看看,站在荒元身边的是谁。”

    耶律隆绪定睛细看之下,不觉瞳孔微张。

    “是她!”

    见着那人,耶律隆绪想要射死荒元的想法不得不作罢。

    “不过也无所谓,既然他要御驾亲征鼓舞士气,我就让他的士气彻底灭了!”

    “哦?耶律陛下已经有所谋划?”

    “嘿嘿,等会给你看场好戏!”又道:“对了,你跟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几年前我听说你跟她成亲了。后来没过多久,你又把人家甩了。对了,你为什么甩她?是因为你爹,还是因为你外公?”

    “我外公?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

    洞庭洛侧头望着耶律隆绪。

    “我应该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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