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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第八十二章 泡澡

作者:汐魂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3:36
    瀛州城下,荒陵与烈国正在酣战,双方人数都不算太多,其激烈程度倒是丝毫不减。

    这般规模的战争,近几年在两国之间,已经发生过无数次,烈国秉承着他们的游牧作风,每每强攻入城,大肆劫掠,然后满载而逃,草原上的千里良驹自然将荒陵养尊处优的马儿甩得远远的,让荒陵的将士想追都追不上。几番下来,竟将荒陵军的气势打压得要多低有多低,跟被太阳晒恹的黄花儿菜一般。

    不过,最近两次战役,双方皆未讨得好处,总算是帮荒陵拉回点面子。这般结果,对荒陵来说,实属难得。

    距离瀛州三十里外,是烈国大军的营地。一大片望不到头的青碧草地,被大大小小的白色帐篷所占据,远远地,见那写着烈国文字、画着耶律氏图腾的彩色旌旗迎着长风飞舞,听那营地里不时粗声呼喝着叽叽咕咕的语言,还有声声良马的嘶鸣,如此情景,竟让人错以为这里并非荒陵境内。

    但这里,的的确确是荒陵的国土。

    正是埋锅造饭之时,营地上没去攻城的士兵开始做饭了,一时间到处炊烟袅袅。

    萧绰一早命人在主营外的空地上铺了一条石子路,这时候,便扶着韩德让在这石子路上慢慢走。

    韩德让眯起眼,遥遥望了望三十里外的瀛州城,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

    萧绰知他心思,便道:“韩大哥,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让整个荒陵都成为我们的国土。”

    “我知道,这次我们的胜算非常大,吞并荒陵之日近在眼前。但是不知为什么,越是到这个时候,我心中越是不安。”

    “韩大哥?”听见韩德让如此说,萧绰止住脚步。“你为何会感到不安?”

    韩德让也止住脚步,低头望着萧绰。

    “阿燕,我们当真会有那一天吗?”

    萧绰眼圈一红,一把环住韩德让的腰,将脸颊贴在他胸口上。

    “有!一定有这一天!到那时,这世上再没有萧绰,只有阿燕,完完全全只属于你一个人的阿燕!韩大哥,这一天就快来了!”

    这时,一兵士急急跑来。

    “报——!我军夺取瀛州失败,损兵一万!”

    “什么?!”萧绰音调略一挑高。“损兵一万?怎么可能?”

    那士兵道:“荒陵那边像是摸透了我们的作战手法,我们攻什么地方,他们早早就派人在那儿守着,我们往哪条路走,他们就在那路上放无数机关利器,我们损失的一万人,大多都是在这儿栽了跟头。”

    萧绰跟韩德让对望一眼,皱了皱眉,问道:“陛下知道么?”

    士兵道:“知道。陛下让太后和丞相先商量着,他即刻就到。”

    韩德让道:“这次荒陵那边的主帅是谁?”

    士兵道:“跟之前一样,主帅是荒陵的文官,参知政事李喜。主将则依然是慕泓。其余先锋等也都和之前一样。”

    荒陵一向是由文官做主帅,这一点一直让烈国人百思不得其解,当然也时常拿来当笑话。打仗这种事,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来指手画脚,这在烈国是不可想象的。再说,在烈国,无论文官、武官,皆能横刀跃马,溅血五步。

    韩德让想了一想,挥手让那士兵退下。

    萧绰道:“不可能。如果李喜依然是主帅,荒陵怎么会赢?慕泓虽强,但毕竟头上压了个狂妄自大、纸上谈兵的庸才,且李喜与慕泓素来有嫌隙,怎么可能……”萧绰脑中忽然念头一闪,“除非——”

    “除非,荒陵营中多了一个人。”韩德让接道。“这个人定然深得荒元的信任,所以才会连李喜也忌惮他三分,而且他还深谙兵家之术,更重要的是,他非常清楚我们的作战手法。”

    “还有一点,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不让我们知道?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站出来与我们对阵?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他的身份不能让我们知道。”

    “能得多疑成病的荒陵皇帝信任,这样的人可不多。”

    “能完全摸透我们烈国作战手法的外人,也没有几个。”

    “阿燕,你觉得这个人是——”

    萧绰抬起头,墨绿色的眼里,透出一抹冰冷的杀气。

    “韩大哥,当初就不应该让他活着!”

    洞庭洛独自坐在瀛州城的城楼上,倚着背后漆红的圆柱,不远处,有一只黑色的蝴蝶在静静飞舞。

    近来,他望着蝴蝶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没什么战事的时候,他可以从早上一睁眼就一直望着,直到日上三竿,直到日落西山,直到月出东山……(= =|||)

    “洞庭公子好生兴致,城下尸横遍野,公子却坐在城上赏蝴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这声音原本算不得难听,但是此时听在洞庭洛耳里,却是刺耳得很。

    洞庭洛吸了一口气,忍住想皱眉的冲动,抬起眼皮看了来人一眼。

    “哦,原来是李喜李大人。”

    这人也是该来了。这几年,李喜败在耶律氏手下不知多少回了,今次自己损了烈国一万骑兵,他怎么还坐得住?

    李喜背着手,慢慢踱过来,在离洞庭洛还有几步远距离的时候便停了脚步。

    他注意到洞庭洛的视线,便嘿嘿一笑。

    “本帅怎么觉得这蝴蝶整天跟着洞庭公子,莫非公子在身上抹了什么异香?”

    洞庭洛终于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若是以前,洞庭洛说不定还会因为太无聊而调侃戏耍于他,但是近日,洞庭洛实在没什么心情。

    “李大人,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洞庭洛这厢洗耳恭听着。”

    说这话的时候,洞庭洛忽然记起以前耶律杭嘲讽荒陵文官,说他们太过拐弯抹角,喜欢用一堆一堆的华丽辞藻,把一份原该声色俱厉的斥责文书,搞得情深深,意绵绵,倒教人以为是写来道贺的。

    想起当时,自己还设想过那个写文书的官员听见耶律杭这话狂吐血的情景。当然后来机缘巧合证实了,当年那份文书,好巧不巧,正是眼前这位趾高气昂的李大人所写。

    想起这事,洞庭洛一张冷脸总算有所好转,于是抬起头拿一双写满笑意的眼看着李喜。

    李喜自然不知道洞庭洛刚才在想什么,只是见他突然笑得这般诡异,心中既疑又怒。这小子,从半个月前来到这儿,就从没把他放在眼里。若这小子不是陛下秘派而来,他怎么可能忍到现在?

    李喜一直觉得洞庭洛这个人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洞庭洛这个名字,在洞庭洛还是个江湖郎中的时候,李喜曾略有耳闻。李喜从不觉得这辈子会跟洞庭洛其人沾上点关系。在李喜的想象中,洞庭洛是个全身发紫、一碰就会中毒死翘翘的丑八怪——尽管传说中,洞庭洛长得着实不赖。

    李喜不会想到,突然有一天,洞庭洛摇身一变,变作景浩然死了多年的儿子,成了武林高手,做了枫血山庄的庄主,最后还打遍天下无敌手。

    李喜更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洞庭洛会两眼发紫、白发苍苍地出现在他面前,这般模样,虽说跟想象中有些出入,但是对李喜而言,这点出入可以忽略不计。

    李喜只是从此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你永远无法预知谁谁谁会成为你的敌人,就好像你永远无法预知下一次逛街的时候,哪个卖豆腐的西施会成为你的小妾。

    是的,李喜将洞庭洛看做是敌人,因为洞庭洛来瀛州半月,李喜说往东,洞庭洛偏说要往西,李喜说要退,洞庭洛偏要说前进。把李喜气得频频跳脚,却完全拿洞庭洛没办法。更何况,自洞庭洛来之后,连着三次与烈国作战,荒陵一改往日颓势,这次更使对方损兵一万,这样的结果,让李喜面子往哪儿搁?这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他李喜还要不要活?

    所以,李喜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李喜想:待我抓到你的把柄,看你小子还能嚣张到几时?

    李喜冷冷一笑,道:“本帅只是想问你,你怎么会那么了解烈国的作战手段?”

    洞庭洛眉梢一挑:“李大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可是兵书上说的,怎么,李大人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李喜抖着一根食指,遥遥指着洞庭洛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居然说他不懂兵书,他从小爱读书,兵家之书早在年幼之时便烂熟于心,而眼前这个江湖郎中居然质疑他的学养。“就算是知己知彼,也不可能连着三场战役都把对方的作战方式摸得透彻,就好像你自己就是烈国人一样!说!你是不是烈国派来的奸细!”

    闻言,洞庭洛忍俊不禁。这李喜当真是个活宝,平时心情不错的时候,戏弄一番,保证能使心情好上加好。

    耶律杭曾说,荒陵的大臣大多心机深沉、口蜜腹剑。然而比起耶律杭说的这些人来,李喜要可爱很多。李喜最厉害的地方不是心机,而是狐假虎威、无理取闹。这也是最让慕泓头痛的地方。

    慕泓不怕腹黑的伪君子,最怕蛮横的真小人。

    “李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前两次我把烈国大军打退了,你不是说,‘有种就让烈国损失五千骑!’你看,我这次可是双倍完成任务啊!我以为你今日来,是要表扬我说我很有种的诶!”

    洞庭洛这话一时把李喜憋得说不出话来。

    憋了半天,李喜鼓着两只小眼睛道:“洞庭洛我告诉你,不要太嚣张!”于是转身气鼓鼓地走了。

    “李大人慢走!有空再来啊!”

    嚣张又咋了?我洞庭洛大难不死,难道还不准我嚣张?

    从以前就想,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暂,所以,就应该趁还活着的时候,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想要做什么事、泡什么妞,尽管放胆去做,潇潇洒洒,一世放荡。

    可是那时候,他固执地要自己一直活着,只为去守护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活着,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记得他,是不是爱着他。

    现在呢?

    当他终于等到两人能够相爱相守,他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守护下去。

    或许就这样吧。一只黑色的蝴蝶,让它告诉我,你想我,让它告诉你,我也想你。

    剩下的日子,就让我洞庭洛,潇潇洒洒,半世放荡。

    是夜。

    正是月黑风高,最适合杀人越货。

    洞庭洛正脱光了衣服坐在浴桶里泡澡,正在纠结要不要丢些花瓣进来——之所以会纠结,是因为不丢花瓣吧,这澡就泡得不华丽,丢吧,似乎又显得有点娘——这时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破窗而入,没等洞庭洛捂住三点,那小小的身影已经飞扑过来,在洞庭洛的手心上印下一“吻”。

    墨堂的画眉鸟?

    洞庭洛皱了皱眉。

    看来,耶律隆绪已经发现他了。

    歪头想了想,洞庭洛又皱了皱眉。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早知道就不跟李喜打什么有种没种的赌。自己有种没种,难道自己不知道?

    想来,终究还是不忍心看荒陵次次惨败啊!

    于是——洞庭洛终于决定往浴桶里丢花瓣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泡澡的机会呐!唔,这次还是弄华丽些吧,娘一点也无所谓啦!

    不知泡了多久,反正,当洞庭洛被一声轻微的响动吵醒的时候,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

    洞庭洛抬起湿嗒嗒的手揉揉眼,又睁开湿嗒嗒的眼睛,看见一蒙面黑衣人正挺直了背脊站在浴桶前,一双犀利的眼睛让全()裸的洞庭洛感到很惭愧。

    洞庭洛嘿嘿一笑:“嘿嘿,见笑了哈。要不,让我穿个裤衩先?”

    却听那人道:“不用,说完就走。”

    “呃——好,好。”当真是墨堂训练出来的人呐!说话语气、用字都生硬得很。唔,突然就有点想茯苓了。

    “洞庭洛,毒杀荒陵太宗皇帝的任务,做得很好。”

    洞庭洛眉一挑。

    那人又接着道“今次我们自损一万,瀛州定然得意松懈,你做好准备,今晚子时攻城。”

    洞庭洛望着那人,半晌,道:“耶律杭这招,真他妈绝。”

    那人眼睛依旧犀利,却没有半分人应该有的感情,就算是当年茯苓的眼睛也没有这么麻木。然后洞庭洛忽然想起,当初见到茯苓的时候,她已经不是最初的茯苓了。因为她的一生,在遇见荒佑的那一刻就已经改变了。

    这时,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洞庭洛赤条条坐在浴桶里,看见自己房间的门板遭遇了史上最悲催的命运,在它残破的身躯后面,站着喜怒交加的李喜,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的慕泓。

    洞庭洛转头去看那黑衣蒙面犀利哥,当然,他早就不在案发现场了。

    李喜抖着一根食指,遥遥指着洞庭洛的鼻子。

    “洞庭洛!你还说你不是奸细!”

    “呃——李大人,要不,让我穿个裤衩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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