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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二章 两年之后

作者:汐魂
更新时间:2018-11-13 04:33:36
    太宗十八年。

    幽城。

    两年前,戚府发生大火,幽城最富有的商人戚孤湟被烧死在家中,并且据说,戚孤湟像是早就知道戚府会起火一样,提前遣散了府里的仆役丫鬟。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事儿成为幽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火是戚孤湟自己放的,因为有人设计害他,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购了他所有的家业,他想不通,决定自杀;也有人说,他爱上了他的妹妹,两人苦恋,却因为世俗原因不能在一起,最后,他们决定殉情,并约好在来世名正言顺相爱,做一对恩爱夫妻……

    两年后,幽城的人们已经淡忘了戚孤湟这个名字,只有在经过城东的一大片废墟的时候,人们总会站在一边唏嘘一番,啊,这里就是以前戚孤湟住的地方,那么漂亮的房子,烧了,人也没了……

    如一束银色流光划破天际,不过眨眼之间,寒心剑已如灵蛇般滑进腰间。被剑气猛烈摇晃了一整晚的竹林在晨光中渐渐静止,狭长的竹叶漫天翻飞。洞庭洛伸出拇指抹去嘴角的紫色血迹,缓缓走出竹林,抬头迎接春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时辰尚早,城门还没有开启。洞庭洛望着城门嘿嘿一笑,熟门熟路地跃上树梢,轻飘飘翻进城墙之内。这种高度,对他来说实在小菜一碟。何况,这里只是幽城的西城门,不比北城门,因为与烈国南部接壤,守卫比较森严。

    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走了不多时,便有小商小贩扛着扁担挑着箩筐匆匆而过。街角的毛老九包子摊准时支起了招牌,宁静的清晨里,锅碗瓢盆的叮当碰撞声格外清晰。

    “大叔,两个素馒头。”洞庭洛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三个铜板。

    略有些发福的毛老九皱皱眉。“一个素馒头两文钱!两个,四文钱!”

    “那……”洞庭洛犹豫了一下,收起一个铜板。“那大叔就给我一个馒头吧。”

    毛老九利落地从屉子里拣了一个热腾腾冒着热气的素馒头,递给洞庭洛,正准备收钱,却见眼前的孩子一脸准备挨饿的表情。那两道眉尖微微地蹙着,看得毛老九忽然有些心软。这小孩子没爹没娘的,还有一个妹妹要养,这一个馒头又怎么够他们两兄妹填肚子呢?但是,自己也是小本买卖啊。一次两次可以少收一点钱,次数多了,总不是个事儿啊!

    旁边正煮着稀饭的毛大婶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快步走过来,叉着腰伸出湿漉漉的食指就直往毛老九的太阳穴上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小伙子来买馒头的话,给多少钱都卖!你是聋了还是怎的,当老娘的话是屁啊!”说着又回头对站在摊前的洞庭洛一脸温柔地笑,那变脸的速度简直是……

    “小伙子,别理这糟老头子!大婶给你拣几个刚出笼的肉包子啊!”

    洞庭洛略一低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大婶!”

    明明是一双如黑洞般不见底的瞳孔,为什么就是让人觉得真诚呢?明明只是个小孩子,为什么笑一笑就是能让她头晕目眩呢?唉、唉!!自己怎么就早生了那么几十年?以前隔壁家秀才经常念得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我生你还没生,你生我已经嫁了,哎,说得在理,在理……

    毛大婶觉得有些怅惘,手中快速拣了几个肉包子,想了想,又去舀了一大碗稀饭。大叔在一旁有些心疼。“我说——孩他娘啊!你也用不着把稀饭当干饭舀吧!你瞧锅里都只剩汤了!”

    这时,一位中年大汉提着空箩筐走了过来。“毛九叔,拣几个馒头啊!”

    毛老九见着来人,惊讶道:“尹三?!怎么最近都这么晚才出城?以前可是天不亮就到郊外的竹林挖竹笋了!”

    那尹三看见洞庭洛,脚下一顿,略有些疑惑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你是不知道啊毛九叔,我说了你肯定不信,但是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可是亲眼所见!”

    “尹三,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那罗嗦的毛病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尹三故作神秘地看看四周,不免又多看了洞庭洛几眼,用手拢着唇,压低声音道:“那竹林啊,闹——鬼——!!”

    第一秒,没反应。

    第二秒,还是没反应。

    尹三正疑惑来着,接着第三秒,毛老九哈哈大笑,笑得手都软了,半天没把面粉团起来。“我说尹小子,瞧你一副汉子模样儿,原来你信这个!哈哈,毛九叔我在那竹林里从小玩到大,还从没撞见过什么鬼呢!哈哈哈!”

    大婶捧着馒头和稀饭走过来。“死老头子!大清早的什么鬼不鬼的!啊,小伙子,来,拿着,小心烫啊。这稀饭你可以在这儿吃,如果想带回家的话也行,大不了下次来的时候把碗还回来!”

    “谢谢大叔大婶!”

    洞庭洛道过谢,转身拐过街角,听见尹三还在和毛九叔争论。

    “是真的!我就说你不信!”

    “这种事我当然不信!”

    “可是我亲眼看见了啊!真的!那天天还没亮,我隔那竹林老远就感觉阴风阵阵的,我就壮着胆子走近去看,你猜我看见什么?啊,你猜我看见什么?我看见啊,整个竹林,就像个人一样,在发着抖呢!还‘呼呼’地乱响,跟鬼哭似的!那竹叶子被阴风卷得到处都是,有的还往天上飞!我正发抖呢,突然就看见一道白光很快很快地闪了一下,后面还跟着一个白色的鬼影子,然后就有竹子‘哗哗’地倒下来。我看那阵仗,当时就吓得往回跑。跑回家后,我一想,也觉着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就趁着下午出大太阳的时候溜去看,你猜我看见什么?啊,你猜我看见什么?没有阴风,也没有满天飞的竹叶子,却有一整排啊,一整排整整十几棵竹子被齐刷刷地砍断!齐刷刷的啊!你说,你说,这是人干的吗?”

    “啧啧!”

    “怎样,相信了吧?”

    “我说尹三儿啊!你不去茶馆儿里说书是不是太可惜了点儿?还白色的鬼影子!你说那是什么样的鬼影子啊?!男的女的?高的矮的?”

    “我!我……我觉得啊,刚才那穿白衣服的小孩儿……就和那鬼影子……很像……”

    扑哧!远处的洞庭洛忍不住笑出声。哈哈,我还在奇怪那天到底是谁在我练功的时候鬼吼鬼闹的呢!那尖叫声凄厉得啊,像我这么淡定的人都无法淡定了,气一岔,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我想说,我就那么像鬼啊!

    洞庭洛想:我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或者,再去吓吓他也行!当然,洞庭洛是更偏向于后者的。

    那边厢,毛大婶已经发飙了。

    “尹小子!大清早的你就在老娘摊子上说鬼话,还要不要老娘做生意了!钱给了就快快给老娘滚蛋!!”

    已经是第七天了,前方,与往日同样的位置,依旧倚墙站着一个玄黑的人影,是的,这个人从头到脚一身黑。

    记得这人好像跟我说过他是烈国墨堂的人。难道是墨堂的人就一定要穿得像被泼了墨汁一样?那么,我总穿一身白,原来我竟然是白堂的人?咦?白糖?

    洞庭洛心里一边腹诽,一边步履不变,面无表情地从那人身边走过。

    那人在身后道:“明日我便要启程回烈国了。”

    洞庭洛脚步不停。

    “你一心提升武功,却受毒血所制。我想我应该跟你说过,墨堂有这世上最好的医书,或许可以治好你也说不定!”

    停下脚步,洞庭转身,道:“我想我也应该跟你说过,我洞庭洛此生决不会入任何门派。请阁下不要再白费心思了。”

    “墨堂并不是一个门派!”不过是烈国皇帝御用的杀手团……罢了。

    洞庭洛皱皱眉。“阁下一定要如此苦苦纠缠吗?”

    那人低低邪笑道:“对于人才,我一向采取死缠烂打的策略,这可是你们中原人的绝招!我现在不过是学了点皮毛而已。”

    洞庭彻底无语。“那阁下请慢慢学,恕洞庭不能奉陪了。”

    身后那人依旧执着。

    “明日我会在北城门等你。洞庭洛,不要让我失望!”

    洞庭洛冷冷地扫那人一眼,拐进一个狭窄的巷子,七拐八弯的绕了好一会儿,走至尽头,有一座废弃的小屋。踏上布满青苔的石阶,推开摇摇欲坠的木板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这里是幽城西面,一路沿着幽水往上游走来,到了此处,便再也无法继续走下去。洞庭洛本来是想带着殇歌回赤城的,那里是殇歌的故乡,他对那里也比较熟,又有两个交好的朋友,照顾起殇歌也会比较方便。可是,还没出幽城,殇歌就病倒了,这一病就是两年,情况时好时坏,却是再没有完全好起来。

    当年戚孤湟喂她喝下□□,他抱着殇歌去医馆时,她已是奄奄一息,大夫切脉之后连连摇头,说中了祈莲氏独有的“炼玉”是绝对没救了,除非——“以毒攻毒”

    他曾到那家医馆就诊,那大夫知道他有一身毒血,还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洞庭洛当时听到这话脸就黑了,诊金都没付,转身就往外走,那大夫还在后面叹息说:“看在你死得年轻的份上,这诊金不收也罢!”已经走到医馆门口的洞庭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做五体投地状。

    “以毒攻毒”,这是唯一的办法,有效与否,怕是玉皇大帝也做不了主的。要试这个方法吗?如果不试,殇歌便必死无疑!如果试,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只是思索片刻,他咬破手指,两滴紫色的血液滴进殇歌半张的嘴里时,他脑中闪现的,是野狗的惨叫抽搐,是农夫惊恐绝望的表情,是锦弟看着他就像看着魔鬼的眼神。

    大夫一直在旁静静把脉,半点不敢放松。半晌,大夫露出惊奇的神色。“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当时,那大夫反反复复说着这八个字,一会儿把把殇歌的脉。一会儿把把他的脉。

    “这毒!这‘炼玉’居然、居然真的解了!”大夫泪流满面,下巴上一大把白胡子一抖一抖的,洞庭洛估计他当年娶媳妇儿时都没这么激动。

    之后,他在医馆外看见火光。他奔回戚府,却只能面对着一堆废墟发呆。他把“虚弥离境”的废墟仔仔细细翻了个遍,终于让他在一根倒地的柱子下面找到了一片未烧尽的丝织物。这片丝织物应该是属于离的,她一向都穿这种料子这种颜色的裙子。洞庭洛想到,当时这根柱子就这样倒下来,离险险避开,裙子却被压住……

    洞庭洛攥紧那薄薄的一片丝,胸腔里,一颗心脏“呯嗵呯嗵”地跳着,带着一点点的刺痛。

    他告诉自己,她还活着,他感觉得到。

    几天后,他带殇歌祭拜柳布,并准备离开幽城。

    离开医馆的时候,那大夫跟他说,殇歌的“炼玉”之毒已解,然而那紫血之毒太过霸道,护心脉的药物还未产生效用,毒气便已伤了她。至此,殇歌的心脉极为脆弱,太过劳累,超过心脉负荷能力,便会有类似风寒的症状,严重了,还会死。而这种病况,一来少有大夫能治,二来病人如此体弱,也实在不适合四处奔走求医。

    他听了点点头,没说什么。殇歌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没有七孔流血地死在他面前,他已经很满足了。这是第一次,他的血可以是救命的奇药。

    临走的时候,那老大夫拉着拖着央他送点血,洞庭洛考虑再三,终是没有答应。

    洞庭洛刚跨进院门,就见殇歌一身红衣倚在水缸边,怔怔地望着里面自己的倒影。那件红衣是他为她买的,她很是喜欢,不时拿出来穿上,对着水面照照,又脱下来叠整齐,用布仔细包好。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殇歌长高了许多,却也瘦了许多,脸色越来越苍白,脸颊边的酒窝更显得明显了。

    “殇歌。”

    殇歌抬头看见洞庭洛,开心地笑着,现出颊边甜美的酒窝。“哥!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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