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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8

作者:小椴
更新时间:2017-09-06 12:58:32
要救那余姑姑,只有趁其不备,赶早而为了。就在那陆破喉已扑到檐头之际,韩锷忽然一声清唳,身影一拨而起,一道剑芒闪出,直向陆破喉背后击去。他喝了声“着!”陆破喉闻声已然大惊,他听风辨刃,万没料到自己身后还藏有如此好手,当下不顾伤人,身形沉沉一坠,一挥手里的“金鳞砍”,一道金光把自己先护得个结实。

    那余姑姑袖中白光一晃,似本打算负隅一拼,这时突见剑光,只见她眼中已不似个盲者,精芒一闪,面上神色说不出是惊是喜,袖中那道白芒却已不见,眼中精光也马上顿敛。

    韩锷此袭,本就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伤人,剑风虽盛,但虚张声势处更多。他一见陆破喉身形下坠,并不跟击,人直扑檐顶,一手拉住了余姑姑的手,喝了一声:“走!”说着已带起余姑姑,直向东面飞掠而去。

    他直疾奔了盏茶时间,身影在街巷坊里间连弯连绕,直到确认陆破喉再没追上的可能,才在一个荒园里停下身来。说了一声“得罪”,他轻轻松开了余姑姑的手,可这时才觉得,怎么余姑姑面相如此苍老,手腕却还……如此滑腻。他允称君子,想了下也自觉不好多想,微微一笑:“余姑姑,没想又碰面了。”

    那余姑姑低着头,侧着身并不看他,身形却在轻轻颤动。韩锷心里一愣,然后才解悟过来:不管这余姑姑看上去多么老辣,毕竟还是个女人,想来还没从刚才险境里缓过神来。他话本不多,正不知还该说些什么,却见那余姑姑双肩峭瘦地站在那里,不知怎么叫韩锷觉得:她似是想让人安慰一下自己。但她年齿即高,韩锷也一向不善虚词,也不敢略加慰语。

    那余姑姑静了一刻,静得韩锷似也觉得自己沉默得可恶起来,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却忽听那余姑姑尖刻一笑:“有什么想不到的?我早知道,即然那杜方柠又遭大难,这龙华一会,你又怎么不会来帮她消灾解厄的?”

    她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悻悻之味,似是哀怨,似是愤怒。韩锷每次见到她都不由就有种怪怪的感觉,那滋味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象欠了她什么一般。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好略加辩词。

    余姑姑只当他叹气就是默认。只见她猛地回头,望向韩锷的侧脸,口中责备之言似乎马上就要出口了,她定要责他有负余婕当日所托之事。却听韩锷抢先开口道:“那芝兰院,我其实已经去过了。芝兰院中有一人,叫我不要再彻查此事。但据说,还有一人可能知道真相。小计病了,我长安之行本是为他。此事一了,我可能就会去居延找当年余皇后的侍女朴厄绯一探底里。”

    余姑姑一时闭住了口没再说话。韩锷只觉在她面前好不自在。如果她再开言,自己实料不定她还会说些什么,又该怎么应答。如此一想,身子便一腾而起,还是速避为是。口中只道:“至于小计,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请余姑姑放心。而芝兰院,当日我险些命丧于彼。余姑姑如无要紧,还是不要招惹为是。”声音落处,他已跃至院外。留下荒园内的余姑姑追问了一声:“小计……”

    第八章:一代名家不数人

    余小计笑嘻嘻道:“锷哥,咱们去看看那劳什子龙华会吧?”他瞧了一眼韩锷的脸色:“这些天,可当真闷煞我了。”

    韩锷虽还镇定,但脸上也挂了丝乐呵呵的笑影。他兄弟两人今日如此高兴,实是为――头一天韩锷终于找到祖姑婆了。祖姑婆一时却没空,听了病症,先叫他带了一贴药回来。韩锷与小计先煎了吃了,昨日子夜过后,余小计四肢面骸内郁结的气血果然就大为通畅。韩锷犹不放心,运气潜查他经脉好久,果觉与先前郁结之势大是不同了。两人心里的石头大半落了地。那余小计但凡性命无碍,总要找出些乐子来乐的。韩锷这时也不忍违他主意,笑道:“你可是手痒,想上去就夺个‘天下技击我第一’的名头?”

    见他嘲笑自己,余小计一笑反讥道:“也不羞,才教了个徒弟大半年,就痴心枉想,想当天下第一的师傅了。锷哥,你简直当真自视高明得一塌胡涂了,却叫我怎么说你?”

    两兄弟但凡斗嘴,没哪一次不是韩锷早早败下阵来的。但韩锷见小计又有心思真心说笑,不似前两日的强颜装欢,心里早已大是开心,哪在意他的小小讥刺?

    原来今日正是朝廷那命名为“龙华会”的较技大比的日子。这回例放得宽,凡江湖健者,英发少年,不问出身,俱可参加。韩锷情知,这多半是洛阳王一派人物顾忌“城南姓”在朝廷中武举出身之辈中根深蒂固,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搬倒他们。而江湖之中,卧虎藏龙,他情知方柠断不会束手待毙,一定自有她的办法,但也不由暗地里替她捏上一把冷汗。

    那“龙华会”却设在曲江池不远的旧校场边。那校场本来空落,多年弃置,只有几个老兵看守,今日却忽然热闹了起来。加上秋空高旷,所有之树,木叶半凋,越显出一片爽明。

    此时那校场边早已清出好大一块空地,却没设高台,看来比武较技只是在那校场之内了。这次特拨武举本为数十年朝廷未有之例,但因本是由于洛阳城九门提督被刺一事生发出来的,那案子又没破,朝廷想来不欲太过张扬,所以虽然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但城外此地,观者倒还不多,四周有兵看守,闲杂者俱都免进。

    韩锷因当日芙蓉园一会,识己者已多,嫌那斑骓乍眼,把它先骑到一个远远的村舍里寄放了,才与小计缓步行来。将至那旧校场边,却见路上已有人把守。为守的人身穿御营服色,想来这守卫之责是归金吾卫管领了。那路上设了几把石锁,青斩斩的,看着就甚为沉重;另又设了一个高竿,一撂牛皮。小计一愕,问韩锷道:“锷哥,这是做什么?”

    韩锷微微一笑:“想来是来的人太多了吧?这可能是为了预选与会资格用的。”他们才行到那关口,果就见有人在举石锁,有举起的,也有举不起的。举不起的悻悻而下,举起的因见过关俱多好手,也不见欣幸之意,神色只见凝重。另有不以力气见长的却卖弄身法,轻佻佻地从高竿上翻过,小计见了,不由大喜。这腾跃之术,他因近半年来苦修踏歌步,可还在行。看看那竿儿,估计自己还翻得过,不由摩拳擦掌。但韩锷见所有过关之人都要登录乡里姓名,他不欲留得形迹,低声道:“咱们还是混进去吧。”

    小计也明他所想,不由打住兴头,一时想到如果人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却也大大好玩,不由又开心起来。

    但那旧校场本为空旷之地,眼下又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要想混入,却是大难。韩锷皱眉沉思,先带小计退后了里许。他还在想着,却见远远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看那马车的架式,似是车中人很有威势。韩锷一拍手,已得主意。

    那马车行得甚快,转眼已到眼前。韩锷要顾忌旁边人耳目,倒没太在意那车子。就在那车子驶过他与小计身前之时,他忽一牵小计的手腕,两个人低下身子,平掠而起,直钻入那车底里去。他才钻进车底,一手就攀住那车底的车轴,一手却挟在小计腰间,把他安稳稳抱在怀里,安置得极为妥当。余小计全不顾那车底卷起的灰尘蓬到脸上,因为锷哥这混入的招法甚怪,眉毛眼睛早已四下里各自跃动,眉飞色舞,低声道:“好玩,好玩。锷哥,你即想到了这招,下回暗探大内之时,却不可象先前那般推托,也把我也带进去耍一耍才好。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宫是什么样呢。”

    韩锷实想不出这孩子为什么总能花样翻新不断给自己找出些新鲜麻烦来,情知此时断不能理他,哪怕再怎么明拒,把这念头在他心里种得深了,自己最后多半还是逃不开的。小计却已一人笑嘻嘻地在旁边幻想开了:“让我在那皇帝老儿的御酒中尿它一泡尿,岂不大大好玩……”

    韩锷气哼哼地哼声道:“要给人捉住了,把你那好玩的家伙割了,留在宫里当太监,那才真真正正算个好玩了。”

    小计冲他吐了下舌头做个鬼脸。两人正低声絮语,那车子已然行到关卡,想来车中之人位份甚尊,那关卡上人拦也没拦,由着那车子长驱直入。

    那旧校场离这关卡不过里许,旁边早备了停放车马之地。车子停稳后,韩锷与小计听到车内人下了车,又等了一会儿,见四周悄无声息,才轻轻从车轴上翻了出来。余小计四顾无人,偶有一两个马夫,却也没看到他们,他们此时大可装得正常进入的样子大摇大摆,开口笑道:“这车主倒好大威风,看来是今天朝廷派来的大官。却不知是谁?”

    他一说,韩锷不由就向那车门前晚上用来照明的灯上望去。然后他脸色微微一变,小计一抬眼,只见那灯笼上写了“杜府”二字,当即噤声。韩锷怔了下脸色方转过来――这杜府是不是方柠的那个杜府?如果是,那她们家来的又是谁?不知可是她的老父?

    不远的校场边,搭了几个棚子,一望而知那是给主考之人坐的。韩锷牵了小计,不愿惊动诸人,让人认出来,悄悄就向人多处行去。可远远一眼,已见到那校场边旁观之席上,却颇有芙蓉园中与会之人。小计眼也尖,低声道:“锷哥,好多相好的。”韩锷皱了皱眉,停下身。他们这时正行到那卷棚旁边。他缩身一退,就退到了那卷棚之后。韩锷打量了眼那卷棚,看上面避不避得住人,却不由皱了下眉。那高处明敞敞的,断不能藏身隐避。心下正自忧烦,却见不远处那校场边上有一个刁斗――所谓刁斗,却是个高高的旗杆上悬着一个小木阁,以为眺望之用。韩锷眼睛伶俐,心思快捷,一望之下已打定主意。四顾了下,忽听校场外一阵马蹄疾响,来得人好有风势,吸引得场中人人抬眼去看。好时机!他再不迟疑,身子轻轻一耸,已带了小计向那旗杆上一跃而去。

    他这一招大是行险。满场之人,几乎??俱是技击好手,如不是他自信身法快捷,一瞬间就可以腾上那数丈之高的刁斗之内,倒未免大是冒失。

    那刁斗内本有个小兵,这时也正把眼向校场口望着,韩锷在他身后跃落,伸手一点已点倒了他,接着伸手就脱了他的帽子,与小计戴在头上,又疾快的除下他的上衣,与小计穿了。好在那小兵身量不高,小计近来也长高不许多,倒大致还象。一时余小计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扮做那望的兵士明晃晃地站在那刁斗里。此处虽高,人人得见,但有谁注意得到这儿来?余小计不由大是得意,佩服地看了他锷哥一眼:没想自己只是图一时热闹,却也给锷哥添出这许多麻烦。

    韩锷松了口气后一刮他鼻头,道:“这下你可好好看了。”说着他就坐下调息,自隐在那刁斗木壁之内。――刚才几式,虽非险斗搏杀,但他这般行来,也担心被人发觉,所以全力施为,这时也不免心浮气动。好在那木壁上原有缝隙,韩锷伸指把那腻子腻得不牢实处刮了些下来,外面形势也就清晰得见。

    只见那骑马来人却是紫宸中人。韩锷正自凝眼打量,小计已先开口道:“锷哥,是那个跟你斗过的路肆鸣!”

    韩锷点点头,却见他已行到那卷棚之下,棚内却有一人出来相迎。那人面相清癯,气度凝徐,虽身形略瘦,但显得极有尊严,年纪好有六十开外,只听他笑道:“路兄到了。今日之事,比武较技,却非我所长,一切都依仗路兄品评了。”

    路肆鸣含笑道:“杜大人说哪里话来?今日你是主考,下官不过敬陪末座罢了。怎么,仆射堂下,户、兵二部侍郎还没到吗?”说着,他们就已走入棚内。

    韩锷一愕:杜大人?难道这人当真就是方柠的父亲杜仲?原来今日是他主考!他心里一转念,忽然明白:洛阳王看来折辱城南姓之人也甚。他们已期今日必胜,却奏请搬出杜仲来主考,分明是有意折磨这个对手了。一时,只见又有车骑到来,却是户、兵二部的侍郎到了。这两人也该是仆射堂门下,仆射堂与城南姓所依附的东宫本为水火之势。彼此相见,自有一大套官面文章在,但面和心不和之态在有心之人看来,也自是洞若观火。

    小计忽指了指那主考棚对面的一个卷棚,啊了一声,诧声道:“锷哥你看!”

    韩锷抬眼看去,却见那棚中陈设大是华贵,虽只一个小小卷棚,居然也有侍者铺上锦茵褥。座中尚空,却有一人正缓缓拾阶而上,那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生得端的富贵,一望就知从小生长于富贵之乡的。余小计已低声道:“洛阳王。”

    韩锷一愣:他就是洛阳王?他对这三个字可是闻名已久了,不由认真向他打量去。却见那人气度颇佳,倒看不出有什么骄漫之气,语笑温煦,只此一点,就已难能。――他即到了,那区总管与利大夫可也来了?他扫目一视,却见区迅却正在棚下人群中,却只不见利大夫。

    他把眼睛一扫,却见洛阳王与杜仲遥遥地在棚中彼此拱了拱手,两人的笑意都颇温和,但韩锷一眼望去,只觉心中大起冰凉之感。他情知,洛阳王与城南姓之争就是仆射堂与东宫太子之争延伸入洛阳的余波,但其险恶处较之长安城内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等宦途恶斗,韩锷不愿多想,也很难说清谁对谁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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