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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9

作者:长耕
更新时间:2017-09-06 11:40:57
呼吸,过了片刻,她突然笑了,短促的一声笑,份外凄厉。她嘴角折出刀刻般的皱痕,说:“今天是他喜迎新妇的大日子,你怎的不在他身边祝贺?”

    她睁着一双浑浊松弛的眼睛,望向我所站的方向,笑意嘲讽,仿佛洞察一切。

    我回望她,平静问道:“这些话刺激不了我。”

    蒋氏笑容收煞,顿了顿,冷声道:“你过来是想做什么?”

    我没打算跟她耗,直接问道:“我现在能够为你做些什么?”

    蒋氏脸上表情一僵,半眯着眼睛狐疑地打量我,片刻后,幽幽开口道:“你要赎罪?”

    我点点头。

    “我凭什么信你?”

    “我没必要骗你。你是将死之人,我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我的话也不知道蒋氏信了没,可她几乎是毫不迟疑地说:“杀了他。”

    我没说话,静静地回望她。房间里没人说话,显得份外清冷。她显然明白我的沉默是拒绝的意思,冷笑几声后,突然怒喝道:“既然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还谈什么赎罪,还要我相信你?”

    “难道我答应了,你会相信?”我反问她。

    蒋氏紧抿着嘴,一声不吭。

    “我这一走,恐怕不会再有机会了,你考虑清楚。”

    我平静地述说着事实,她明白,我也明白。今天是大少爷大婚,府里事多人杂,看守难得松散,我才能浑水摸鱼来到这里见她一面。

    蒋氏躺在床上久久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动静,若不是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我恐怕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良久,蒋氏终于考虑清楚了,像是认命般深叹一口气,随后缓缓说道:“你把儿的孩子带出去吧,外面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顿了顿,她继续说:“如果你骗了我,只能说这孩子命该如此……”

    我走近几步,说:“我答应你。”

    蒋氏望着我,眼里看不来是什么情绪,“其实我不算输。”

    我静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他这辈子也不会好过的。”蒋氏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眯着眼看我,“我知道你活不久了。”

    我无声地笑了一下,“这恐怕就是你相信我的理由?”

    我跟她都不会活太久了,我们彼此心知肚明。没有二少爷孩子的牵挂和制衡,她费心费神凝聚的一股精魂行将灰飞烟灭,于她而言,何尝不是解脱。

    推开房门离开之前,我深深望了蒋氏一眼,她也在看我。

    我们彼此都明白,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二少爷的孩子被我安全地送出去了,外面的接头人到底会将这孩子带到哪里去?我不知道,也管不了了。

    凌晨时分,天空微微现出一抹鱼肚白,我翻墙回到文园,在文园院子里的石凳上独自坐了良久。

    石凳微凉,清晨的风带着泥土的湿意,经过昨夜的热闹繁华,此刻的文园难得静谧。我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感受着,企图将这份平静烙进脑海。

    我知道,一旦事情败露,我便不会再有如此平静的时刻。

    如我所料,事情最终还是败露了。

    那天午后,大少爷用力踹开我的房门。

    我一动不动端正坐在桌前,仍是专心读那本书,头都不抬一下。

    “蒋氏死了。”他开口便带来这个消息。

    说实话,我有点惊讶,可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大少爷一步步朝我走来,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我身前,在书页上打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我抬起头来望他。

    完全没有新郎官该有的意气风发,我只看到他眼里的疯狂与盛怒。

    大少爷突然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搭在书上,将书面翻了过来,看清了书的封面。他把书从我手中抽中,端到眼前,念了出来:“头垂白发我思退,脚踏青云君欲忙。只有今春相伴在,花前剩醉两三场。”

    大少爷慢慢将书放下,视线重新落到我身上,“你每日读的就是这种诗?”

    我含着笑意看他,说:“香山居士的诗。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阿柴,你果真是一直没能把诗学好。”大少爷慢悠悠说道。

    “是吗……”我耸耸肩,回道:“大少爷,你看,或许我这就是冥顽不灵,不堪与闻大道。”

    大少爷将书籍随意扔到桌角,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低垂着脑袋,随后竖起一根食指在桌上轻轻地点着。这是他在思考的习惯,我很熟悉。

    笃笃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响着,仿佛不会中断。不知过了多久,大少爷终于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看我。

    “阿柴,你这是在报复我娶妻?”他轻蹙眉头,看起来深受困扰。

    我笑了一下,说:“不是。”

    他紧追着问:“那是为了什么?”

    是的,我明白,他不懂,不理解,也不愿理解。

    “为了让我此生的罪孽得以略减一二。”我回道。

    大少爷摇摇头,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失声笑道:“阿柴,你对得起我?”

    “大少爷,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说这话的时候,我实实在在感到了疑惑。

    大少爷笑声止住,定定地看着我。他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眉头紧蹙,眼神里透露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阿柴,我再给你一次承认错误的机会。”

    我叹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大少爷手前,说:“大少爷,我不觉得自己有做错的地方。”

    大少爷低头看着跟前的那杯茶,突然抬起手,朝茶杯伸去,到了半途,突然收住,手便换了方向,朝我而来,将我下颚扼住,逼得我仰头直视他。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阿柴,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乖?你非得跟我作对才满意?”他话语里有着恨得不成钢的无奈,更多的是怨恨,“你对得起我?”

    我动了动,没挣扎开,他反而加大了力度,将我箍得生疼。

    我忍住疼,说:“大少爷,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说着说着,心里不免有点感伤,“我这辈子确实对不起过一个人,可那个人不是你。”

    大少爷哼笑一声,脸上表情狰狞,“你说的是谁?”

    我也跟着笑,我想我当时一定笑得很难看,“那个人已经死了。他是你的亲弟弟江啊,大少爷,你忘了吗,是我们一起害死他的。”

    随着这句话脱口而出,我这些年来的隐忍、委屈、煎熬,仿佛通通找到了出口,不受控制地疯狂往外涌。

    大少爷牢牢地将我扼住,手上的力度已经失去控制,五根手指像是变成了铜铁般坚硬,我几乎以为他的手指捏进了我的骨头里去。他整张脸压了下来,一阵青一阵白的,五官已经扭在一起,煞是狰狞。

    “阿柴!”

    只有两个字,咬牙切齿,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眼眶发热,悲哀地看着他,说:“不如你杀了我吧。或许能让你解恨。”

    大少爷额头青筋暴起,猛地一甩手,将我推开,我失去平衡,半个身子摔到桌角上,疼得猛地抽气。

    “假如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阿柴,我!”大少爷气极,怒目圆睁道:“我会将所有人都杀了,那些你看重的人,黎叔、江的孽子,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翻江倒海将他找出来,然后在你面前亲手掐死他。你信不信?”

    哈!

    我悲极反笑,睨了他一眼,接着挥手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落在地。

    茶杯水壶霹雳啪地碎了一地,陶瓷碎片四处弹起。大少爷站住一动不动,更没有躲闪。他抿着嘴,一张俊脸刷白刷白的,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具死尸。

    我心里一阵狂乱,失控般地将屋子的东西尽数乱踢乱砸。

    都去死吧!一起死了算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屋内乒乒乓乓的响声此起彼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体力耗尽,累得靠着床沿缓缓滑落在地。

    四周静悄悄的。江府的人都死光了吗?都死光才好。

    “疯完了?”

    我抬抬眼皮,有气无力地瞄了大少爷一眼,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平静,一如既往的清冷。

    “我们都会下地狱的……我们都不得好死……”我喃喃说道。

    大少爷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片,走了过来,在我面前蹲下。

    他伸手拨了拨我额前的碎发,轻声说,“下地狱也罢,不得好死也罢,我都会拉上你的。”

    第28章 煎熬

    有时候,我觉得大少爷很是可笑,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才是真正可笑之人。

    我们这样的人或许真的应该生生世世捆绑在一起,互相折磨,免得误伤了旁人。

    我重来不敢低估大少爷心狠手辣的程度,我知道他隐藏得很深,就像一座漂浮在极寒之地的冰山,庞大的风暴漩涡潜藏在海底深渊,此间风起云涌,变幻莫测,而他让我窥见的,不过是裸|露水面的冰山一角。

    蒋氏死了,选在少爷新婚燕尔的日子里,她用残躯给大少爷最后的一击,告诉他:她即便死了也不让他好过。我不知道大少爷是什么心情,但终归明白,他还没报复够。于他而言,蒋氏死得太轻巧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折磨,不足以减灭他内心半点仇恨。

    所以,他也不会让我好过的。

    蒋氏死后没几天,大少爷就过来找我。

    “这几天忙着治丧的事,到现在才抽出空来。”一踏进门,他边说边朝我走来。

    我当时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屋顶的横梁。

    房间里的书籍全被大少爷吩咐人搬走了,没书可读。屋内被扫荡一空,包括以前江送给我的小物件,通通被拿走了。听说大少爷吩咐下人要把这些东西全都烧掉。我想,他是忘了这里有不少东西是他花钱买的,还有那一柜子的书,有不少是我从群芳楼带回来的,都是他送的。

    这次,大少爷是带了“礼物”来看我。

    两份厚礼。

    一份是一个银镯,极小的一个圈,上面雕有稠密的祥云纹饰,看起来就像当初我俩在文园院子用晚饭时看到的天上的云。

    另一份,则是一长串沉重的铁链。

    我看着他打开的两个锦盒,盯着躺在其中死气沉沉的物品,心田里只剩空荡荡一大片的荒凉。

    大少爷倒是心情极好的样子,耐心又温柔地问我:“阿柴,这两份礼物你喜欢吗?”

    我望了他一眼,反手一挥,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起,刺啦几声,两个盒子齐齐翻倒在地。

    “看来你都不喜欢啊。”大少爷面露微笑,慢悠悠弯下腰来,将盒子捡起。

    他疯了。

    我心想,莫名其妙觉得有点惊骇,身前的人似乎已经不是我曾经认识的人了。在复仇的路上,他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然后在登上顶端的时候,他也变得扭曲了,一副姣好的皮相里面,早已换了筋骨,抽了血脉,彻彻底底的,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了。

    于我,能做什么呢?难道仅能怀念记忆中那个不复存在的幻象?

    大少爷将地上的两个东西捡了起来,递到我面前。

    “阿柴,”他轻轻叫我的名字,有点委屈地说:“要不你选一样吧?怎么说都是我精心准备的。”

    他是认真的。

    一个人遇到危险时的警觉清清楚楚告诉我这点。这种认识,让我浑身惊起一层寒毛,忍不住往后挪了几步。

    大少爷还在自顾自地说:“阿柴,你更喜欢哪一样呢?是镯子还是铁链呢?这两份礼物都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本来是要两个一齐送给你的,可是看你实在不是很喜欢的样子,那就只收一样吧。你看如何?说说,你是要哪个?”

    他的声音比绿菡姑娘哄人时候还要甜,在我听来,却像一道道催命符。

    我往墙根里缩,避无可避。

    他还在步步紧逼。

    过了刚才害怕的当口,我反而冷静下来了。甚至连我的命,都拿捏在他手里,左右不过一死罢了,难道还能更糟糕?

    狗被逼急了会跳墙,人被逼急了,反倒又无所畏惧了。

    我不再往里躲,镇静回道:“大少爷,你想送哪个就哪个吧?便是要我把这两份大礼都收了,也没什么不可以。”

    “呵。”大少爷哼笑,语调怪里怪气,“阿柴你还真是体贴人呢。对江体贴,对绿菡体贴,对黎叔体贴,现在对我也是这么体贴。还真是一视同仁……”

    我淡淡扫了他一眼,想看看说这话时的他是怎样的一张脸孔,看了以后,又觉得索然无趣,便意兴阑珊地转了回去,宁可直面惨白的墙。

    这举动似乎是激恼了大少爷。

    现在的他明明大权在握,却比以前更容易动怒了。

    大少爷的耐心消失殆尽,说:“既然你不选,那我就替你选。”说着拿起盒子里的银镯就要往我手上套。

    “不如你杀了我算了。”我从床上坐起来,与他四目相对。

    多少年了?

    我刚来江府的时候,睡不习惯那木板床,也曾望着屋上的横梁度日。那时候,我万般求全,不过是为了活命。现在,我却求着大少爷杀我。你说可笑不?

    可是此刻,我是真的觉得死了算了。我无所畏惧地看着大少爷,心中居然嫌恶起他的嘴脸来。

    大少爷原本清冷的一张脸,在我的注视下,渐渐变得愠怒,眉头之间拧出一个小旋。

    我嗤笑一声。

    大少爷嗖的一下伸出手掐住我脖子,紧紧地,五根手指分开,将我脖子禁锢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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