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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1

作者:谭易
更新时间:2017-08-11 14:51:04
,在我鲁莽撞入的瞬间,一定有些什么被惊扰了,无法循形而视;还有些什么被唤醒了,无法确信确认;更有些什么,一直是藏在俗界的盲点里的,更让肉眼凡胎的我无从望其形观其态,时刻感知那份伟大的神秘以及超乎神秘之外的巨大定力――那只能是秋晓永久的遗憾了,秋晓一定会因为这些不可捉摸难以探询的遗憾而沉沦苦海。

    噢,古居,古居呀!

    为什么我不可以说我已经得到你了?得到那座家园了?那烈焰熊熊火舌吞噬的瞬间,我分明……也许……似乎……真的……真真切切……地看见了你……也记住了你,那白墙玄瓦的院落,那有着桃花林的家园,那红伞铺盖的……古居?!

    古居不说话。

    古居在一排排空座位前做他的评委。

    古居怎么能够知道,在这短短的瞬间,秋晓已经神游过那个地方了。

    秋晓终于可以说:我也是有家的人了,我已经紧紧地拽住了那个匆匆走进的瞬间,并让那一切在心中定格成永不苏醒。

    永不苏醒!

    但是偏有钟望尘在摇她的肩膀:“秋晓,醒一醒;醒一醒,秋晓!秋晓!!”

    终于醒了!

    那一排排的粉墙不见了,墙下那些探头探脑的黄绿色的小草小花不见了;

    那一幢幢的房舍不见了,院落里那些经年沧桑的门窗、廊柱和牌楼不见了;

    那一匹匹的红纱细绢不见了,落红成阵的伞店不见了;

    还有那些欢歌笑语的人家,那些悲欢离合的故事,都不见了,不见了!

    “哦,望尘,你赔我一个好梦!赔我一个梦里才有的家园!”

    钟望尘急得要去摸她的额头:“秋晓你一定是病了,让我摸摸看是不是发烧了?”

    他温柔地摸着秋晓的额头,有点不知所措:“哦,秋晓,你怎么啦?我们回家吧,回到我们自己的家里去。那是高尔基路的一个非常美的小小院落,曾经盛开过紫薇,后来又有过相思树,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和一个善良极了的叔叔,他懂得一些非常有趣的乐器和锣鼓调,肚子里有一整套的古琴谱,他的名字很怪可是脾气极好,他叫‘张灯’,他和妈妈都会唱商州的花鼓戏。哦,对了,还有一个姑姑,我一定要让你最先见到姑姑,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姑了,常年住在她的小楼上,像是不食人间烟火,寂寞时就绣花,高兴了就弹琴――噢,你知道吗她最近突然迷上了……”钟望尘顿住了,突然有一种醍醐贯顶的清醒:“迷上了……胡笳!”

    “胡――笳?!”秋晓一字一板地,似是震惊,似是迷惑:“是那种……他……古居……曾经说过的……胡笳?!”

    钟望尘的眼睛坦坦荡荡,纯净似水:“对呀!我还找过古居借过胡笳曲谱呢,全都是给姑姑借的,《出塞》有了,《入塞》也有了,《凉州》、《折杨柳》、《北狄遐征》和《胡马长思》全都有了,我还想跟古居借《胡笳十八拍》呢,古居说这不是胡笳演奏曲……”

    秋晓仿佛是第一次知道,有很多事,她原本是不知道的。

    可是望尘,你真的能给秋晓一个家吗?

    一个让秋晓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家,一个前生就去过的地方。

    那里不可以有往事,绝无回忆,绝无人迹,只有玫瑰,大片大片的玫瑰,满园芳菲的玫瑰;只有红纸伞,铺天盖地的红纸伞;还要有爱情,一生都享用不尽挥霍不完的爱情;还要有粉墙玄瓦,牌楼廊柱,还要有风卷云涌的神秘气息,让你的秋晓重回那一刻初见家园的亲切与熟悉,一脸安详――哦,望尘,望尘,望尘呀,你真的能……给秋晓……一个……家园……么?

    风淡淡地吹了去。

    有剧场里的喧嚣和掌声,有梦境里燃烧不尽的熊熊烈火,有眩惑在千秋家园梦里再也找不到归路的心。

    钟望尘依旧是坦荡的神情,再无言语。

    秋晓却是那么清楚地感觉到,在对家园的向往中,有些什么东西已经随着她心中的叹息,随着那阵风轻轻地,淡淡地,飘远了。

    第二十二章 潸然

    是什么令你潸然

    那冰凌般的湿泪呀

    如何承受得了

    心的拥挤

    情境中的热望苏醒

    撕裂了

    一片海蓝海蓝的童贞

    再也无从恢复初恋

    桃花梦是碎的

    把他的背影留住

    把唇间的笑嫣留住

    千古绝唱的断痕里

    谁是十七岁的雨

    把坟茔筑在高山顶上

    把心事葬在那片墓地

    百年孤独之后

    谁能解读青春

    第二十三章 今生已惘然 1终于放手

    那个声音是那么急切地,穿越了重重围围的散场的拥挤和熙熙攘攘的归去的人流,那么绝望,那么不顾一切地传来:“等等我……秋晓!”最后的两个字是含糊不清地渐渐淡下去的,仿佛是一口咬下的一枚青果,一半干噎着,另一半无所适从地噙在口中,微微地酸涩。

    是古居?

    是古居吗?!

    回转身去,秋晓就看见了他。

    无限苍茫,无比凄切,戏结束了……所有的戏都结束了……是吗?曲尽人散好事终了是吗?那么多的人,从剧场的出口往外挤,潮水一般地溢出,顷刻间,街道上已是“水漫金山”。秋晓看见古居在人流的夹挤中挣扎着,他的表情和那句半噎半噙的话都在这种挣扎中扭曲着,变形着,超脱了嘈杂和喧闹的那部分……是灵魂吗?而灵魂却在升空,一直逃逸到他捕捉不到的地方――“等等我,古居!”这一次是秋晓在喊,喊完这一声她痛快极了,只觉得一股荡气回肠的真气从体内缓缓流出,那真是一种灵魂升空的轻盈啊,灵魂升空的感觉真……轻呵!她看见她追上了他。他们的灵魂在云海茫茫中纠结着,像带电的两块云彩或者阴阳道合的两道闪电,云依旧是红云,而闪电是淡蓝色的和粉红色的――在被撕裂的天空和铺天盖地的锋面雨之间有一条缝隙,透过这条缝隙秋晓竟然看见了钟望尘,他还站在她升空之前所驻足的地方,散场的人潮冲挤着他,快要将他湮没了,而他依然一动不动――他在等她!钟望尘在等她!突然想起在几年前他曾经问过她:“你见过粉红色的闪电吗?”那时候她始终不相信闪电会是粉红色的,天上会有粉红色的闪电,但是现在她看到了,她想对着钟望尘喊:“我看见粉红色的闪电了,我看见了!看见了!!”原来那竟是她的灵魂在超脱人寰的天宇映现在那片红云之上的幻影,那是她的心在撕裂了最初和最后的那一片天空之后的绮丽闪光。而此刻她是和古居在一起――“古居,我来了,来了,来了……”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的心因为平生第一次的靠近而迷乱得理不清头绪。只有用眼睛去看,彼此多么相像呵,眉宇间的愁,隐忍着的怨,唇间都有枯涩的悲凉的弧线,寻找了一生一世的熟稔全写在眸子里,黑黑亮亮的眼――“哥哥?!我为什么会想起哥哥?我怎么会有个哥哥?你是我的哥哥吗?你真是秋晓的哥哥吗?!”内心强烈的呼喊始终憋屈在最想喊出的那个位置,一如她当年对着钟望尘和绿唇儿,心中万语千言,却只能是一个哑女。如果他真是……她的哥哥?如果她真能……有一个哥哥?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他,那么她一定愿意从这云天之上一头跌下去。她也许已经爱上他了,迷茫而无助地爱上他了;她也许只是胡思乱想,庞杂而无序地胡思乱想;她也许还惦记着久等在地面上的那个人……钟望尘,钟望尘!噢,望尘呀,我……是不是走得太远了?你的秋晓……是不是……是不是……走得太远了?!

    她终于回到地面上了。

    她看见他也回到地面上了。

    他们怎能把他丢下,地上有望尘,噢,望尘,钟望尘!

    地上那么空旷,那么……寂寞。

    人流彻底散去,像退潮后窄窄瘦瘦的海滩,只有他一个人被搁浅在沙滩上――噢,望尘,只有你,只有你呀!

    回转身去,是古居;

    转过头来,是望尘。

    他们都距离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分不清谁是更近,谁是……更远?!

    钟望尘说:“过去吧,是古居在喊你。”钟望尘的眼里有一种诚挚的信任,表情是坦荡的,磊落的。风动之中,他的衣衫像鼓舞张扬的风旗,他却像真正的旗杆一样,坚定而稳固。噢,望尘,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感觉到,我曾追随着他的灵魂去了很远的地方,云中漫步的时候没有……你?!噢,望尘,望尘呀!我已经看到粉红色的闪电了,那一刻天地动容,而你在地面上,你在淋雨。

    钟望尘一点都不知道秋晓的想法。

    “去吧,秋晓。”钟望尘还在鼓动秋晓:“记住啊,他是你的老师呢,瞧,他一直在……等你。”

    深深地盯了钟望尘一眼,似乎只是为了记住这张诚恳的脸,好让她的心在归来的时候,不会认错了人。

    秋晓回转身去――噢,古居!

    古居的表情似乎定格住了。蓝色的闪电,粉红色的闪电,带电的红云,全是那一刻的意象。还要让两颗一模一样的心,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再次相遇,再次碰撞,再次……下一场雨?!

    冥冥中,秋晓看到一把伞,它从她不知道的某一个荒芜的地方,飘飘摇摇跌跌撞撞而来。那个地方好遥远,好陌生,既不似墓园,也不似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地方,但她是如此神秘地隐藏在她的记忆深处,绝对真实地再现着什么……还有雨,还有雨呀,怎么说下就下了?闪电和雷鸣也是想到就来了,呼应着她心中的这段凄迷的风景。

    红纸伞!红纸伞!

    秋晓向着红纸伞的方向奔跑,风大雨急,红纸伞在随风逝飞。

    是几世几劫的风和雨,又是谁和谁的红纸伞?

    秋晓非常惊讶地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见过的――魂里,梦里,风里,雨里,她总归是熟悉的,见过的。有些什么清清亮亮的东西从她身边拂掠而过,不仅仅是风和雨,更是一些感知和记忆――飞起来了!飞起来了!!终于飞起来了!!!腾空而起的感觉,轻盈的纸片一样的感觉,翔飞的感觉,像极了她的少年时代,常常被墓园里前生后世的气息笼罩着,常常在入睡以后,想象自己像墓园林梢之上的鸽群一样,在高高的天空自由翔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那时候,她甚至没有想过,究竟是怎样飞起来的,现在她才知道,她一直是受着红纸伞的牵引。

    红纸伞!红纸伞!!红纸伞!!!

    你究竟要飘向哪里?为什么插上翅膀也抓不住你?

    重重坠地,秋晓叹息着醒来。

    这一醒来,就知道已经永远地折断了翅膀;

    这一醒来,就再也不能飞翔了;

    这一醒来,就已在古居的怀里。

    那么迷惘,那么恍惚,只想告诉他,那风里雨里的翔飞时,她是一直看见他的,他的方向就是她的方向就是红纸伞的方向……噢,那把红纸伞哪里去了……你见过红纸伞吗?你见过红纸伞吗?

    “你见过红纸伞吗?”秋晓从古居的胸前抬起头。

    秋晓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她看见那里边又有了她在一个又一个迷梦中见到过的熟稔,那里边藏着她见过的那座庄院,进进出出的全是似曾相识的人,像一些从未见过面的旧亲戚,他们的音容笑貌衣着装扮竟然是现代和古代时空的交错和呼应,而每个人手中都擎着一把红纸伞……噢,古居,告诉我,见过红纸伞吗?

    “红纸伞?!”那双湮藏着古老庄院的黑眼睛像是两扇窗户被遮上帷幕,只是一瞬间,又“唰”地洞开,竟是一片斑驳,一片灿烂的殉情,一片沉醉与娇艳。

    “你问的是哪一种红纸伞?”古居说:“在我的故乡商州,曾经有我们家的伞店,每一把伞都有着如水的竹骨,如水的伞面,上面绘着鲜绿色的国画,题写着《蝶恋花》的断句:四季风雨四季秋,望断红尘,谁染霜天晓?”古居突然意识到什么:“哦,秋晓,这是你的名字呀,还有,望断红尘――望尘,钟望尘,他的名字也在上面呀!”

    这些秋晓早就知道,不过由古居说出来,她倒很意外。心里有莫名的痛觉,忽然想到“伞”也许就是“散”,她和钟望尘,共有伞面上的一个断句,蝶恋花……是不是另有昭示?

    “可惜那座伞店早已毁了,最后一个伞郎也不知是人是鬼,流落到哪里了……”

    “那么……”秋晓问:“你一定还见过另外的红纸伞?”

    古居沉默了片刻:“去年暑假,我回了一趟商州。家里的老房子都被拆除了,村庄里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亲戚们颠沛流离,各奔东西,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一个姑姑了。”古居好像在思谋着该怎样继续他的讲述:“对了,我应该先讲我母亲,她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桑眉’,她死了快二十年了我竟然是第一次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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