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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1

作者:谭易
更新时间:2017-08-11 14:51:04
浸染过它,它是有灵性的,知冷知热的。”

    钟望尘感到一抹冰冷的湿润直贴着前胸往心里去,用红丝线串着的那些宝贝石头,就沉沉地悬在心窝,坠向心底,让他想起陈年往事里的那些阴魂不散的传说。这串红璎珞,母亲是当做十六岁的生日礼物送给他的,据说是传家之宝,也是消灾辟邪的法器,可它却同时勾起钟望尘心里阴森森的恐怖回想。那样一种紧贴身体的冰凉,那样冷冽入心的惊怵,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触到了死人的脸。真想把它扔了,可母亲的一片拳拳之心又让他不忍丢弃――母亲眼中的慈爱,母亲的忧殷期待,像一双充满温情的手,轻轻地婆娑着他内心的惊惧和躁动。

    那串璎珞后来被钟望尘挂在长笛上。

    长笛是他的随身之物,是他生命的图腾。

    他就这样带着长笛和迎风飘拂的红璎珞,开始了他十六岁的生日之游。

    这一天他游了老虎滩又逛了燕窝岭,沿着滨海路的崎岖小道一直走到傅家庄的海滨浴场,最后又斜穿过金沙滩后的山路,攀上那座白塔山。

    钟望尘就是在白塔山的山顶发现了山下有一片墓园。

    那一瞬间,风云变色,山雨突来,天地间一片滂沱,然后就有一片红云漂浮在眼前挥不去。

    再后来,就有一道彩虹挂在那片墓园的上空。

    钟望尘是受了那片红云的指引才找到去墓园的路。

    乍晴还雨,从树缝隙筛下千丝万缕的阳光,也筛下千丝万缕的潮湿,雾蒸霞蔚,雨意朦胧。钟望尘沿着蜿蜒的墓园小路,走过那个小女孩的凝目注视,靠在桥栏上横笛而吹的时候,那道彩虹还没有褪去,有一缕阳光正投射在长笛上的红璎珞上,淡淡地晕染过去,铺展在眼前,又向远处辐射,形成一片夺目的云!钟望尘这才明白,自打登上白塔山,就一直漂浮在眼前的那片红云,其实就是红璎珞的光影,是那些冰冷的玛瑙石在阳光下的幻像。

    光影交叠之中思绪渐远,笛音却在一瞬间轻漾。

    所有的幻觉都应运而生。

    思想在张扬,涨满了朦胧的渴望;

    乱云飞渡之中,总有无数晕染不尽的意象飘然跃起,在刺目的红云中氤氲,升腾――隐在黑夜里的哭声,潇潇的风声雨声,枯枝般的手颤巍巍地伸出,在真空中不知要试探着捕捉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捕捉不到;灿烂而殉情的花树,摇曳了满地缤纷的花瓣,追往前世的梨花似雪、杏花如浪,倾城的槐香――所有的幻觉都是红云的幻觉,仿佛被谁有意无意罩上了一层透明的红玻璃,在里边的看得见外面,在外面的却看不见里面。钟望尘觉得自己也像是被罩在里面了,躁热和窒息步步围困,毛发被汗水浸透,一如小鸟被打湿了翅膀;他只有执着地吹笛,任笛音飘散到红云外,让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呼吸,让每一次呼吸都酣畅淋漓。

    这片红云到底昭示着什么?

    是红璎珞故事的回光返照?还是墓园中亡灵愁绪的再现?

    为什么,它总是折射出最脆弱最感伤的情境,把心碎成一团愁烟?把笛音也揉进心泣?

    而心灵的震颤分明是为了墓园而轻吟低唱,是站在山顶对着那片红云就已发出的喟叹――似是盟约而来,秉声寻觅;依稀熟稔,却又模糊了容颜。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心灵的导引,让千年万年的惶惑追逐着红云在梦里梦外停不住地飞――好像飞到天的尽头了,猛抬头,却依然是满眼的红云。

    而墓园也是有感应的,用心认得的,就像从小就玩熟了的老地方,聒噪而飞的鸽群是梦里展开的一双双翅膀;守墓的老头让人猜不出年纪,又丑又凶的模样却有着金子般的好心;那个躲在古槐树后面的女孩子,她分明就是邻居家的小妹妹呐,她有一把红纸伞,映着他的红璎珞,映着墓园里红彤彤的云。

    而所有的关于红云的断想也就从这一刻开始了。

    当晚回去,钟望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重又回到那红色的玻璃罩中,梦见一只鹦鹉在外面猛烈撞击着红玻璃罩想要进来。隔着一层厚厚重重的红云,他看不清它的颜色,但它眼神中有那么楚楚可怜的郁悒,那扑扇着翅膀急切地想要闯入的焦虑,那忧心似焚的苦难神色,像极了他心里的一个人;而它一定是看见了他的,一定也读懂了他噎在喉咙里的那一句话,他们互相认识,互为老朋友,互为灵魂的知交。

    这个梦,日夜痴缠,困扰了钟望尘整整四年。

    四年中,他全部生命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找回这个梦,找回梦中依稀相隔、脉脉相望却总也捕捉不住的精神寻恋。他在无数次的寻觅中陷入恍惚,在无数次的恍惚里走进墓园,看春夏秋冬的芳菲与落索,看守墓人遗世独立的清凄与落寞,看冥界中的亡灵们凝在草尖上的烟色幽魂,是怎样在每一个日落黄昏的时候,随着夜幕的步步紧逼,步步寂寞步步孤独着开始跳舞。他被那个水粉画一样的女孩子迷住了,被自己朦胧而脆弱的感伤困住了,走不出脚底下的小桥流水,走不出如泣如诉的笛音,走不出那把藏在古槐树后面的红纸伞。

    只有执著而忧郁地吹着他的长笛。

    每一声笛音都是为她。

    他希望有一股清泉从他的笛声中流淌开去,一直流到她的心底;

    他希望这清泉在她心底卷起如雪的浪花,绕过鲜花盛开的绿洲,收获灿烂纯情的花季;

    他希望她从此有歌声有欢颜有笑语,那些歌声那些欢颜那些笑语会穿透她生命里所有的沉滞,所有的忧伤。

    他不知道这四年中,女孩子也在默默地关注着他。

    他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融化在了那个女孩子的水彩画里;

    他不知道原来爱也是有感应的,他在她的画板上横笛,她也化做他的笛音。

    终于有一天,钟望尘明白了这一切。

    终于有一天,钟望尘看见了那只美丽至极的鹦鹉从红玻璃后飞了出来,静静地停落在他的面前。

    第十三章 绿唇儿 2绿唇儿

    这只鹦鹉全身碧绿,羽毛水滑油亮,闪着诱人的光泽。

    它的嘴似凝翠的玉。它的名字叫绿唇儿。

    绿唇儿出现的时候,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万道霞光从窗外投射进钟望尘的小屋,极眩目地映上他的眼睑;

    透过眼睑上那些丝丝缕缕的毛细血管的视觉印象是很独特的,像极了那种云,那种火烧般的红云。

    当绿唇儿在窗外努力扑腾着想要飞进窗子的时候,正是红云翻滚在钟望尘的梦境里铺展得迷离恍惚的时候,他好像走进真假难辨的幻觉之中,看那只鹦鹉绝望地挣扎在红色玻璃罩的外面,急切地想要进来,却怎么也不得进入。心里却有莫名的感应,好像早已与这只有灵性的生命订下盟约,刹那间就唤醒了游离在梦中的,把他引入超越梦境之外的现实时空――这是她!他在心里喊出声来,一个鲤鱼打挺欠起身来,打开了窗户。

    那么明灿的霞光!

    那么新润的空气!

    那么清明的顿醒!

    都在窗子打开的瞬间,扑面而来。

    而霞光中分明有什么是随着清晨的气息飞进小屋的,带着似曾相识的熟稔。

    是什么?

    是鹦鹉,是那只绿羽毛绿嘴巴的鹦鹉,绿唇儿!

    它扑扇着翅膀,声息急促地从窗外“嗖”地一下飞了进来,极轻快地绕着屋子巡视一周,停在钟望尘的书案上。它歪头看着睡眼惺忪的钟望尘,久久地,一动不动;它那乖巧而专注的表情,郁悒而默然的神态,若有所思的眼神,流露出一种不舍,一种再也不愿走开的眷恋。

    它是那样强烈地,紧紧地攥住了钟望尘的心。

    ――呵,你好,小鹦鹉。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为什么我会觉得早就认识你,夜夜在我梦里惊飞的是不是你呢?

    小鹦鹉静静地站在那里,绿色的羽毛沐浴在橙色的晨光里,一双眼睛明明亮亮,纯纯净净。它那样看着他,似有万语千言,但又无从说起。钟望尘注意到了它的尖尖的带小勾的嘴巴,不像一般鹦鹉那样是红红的,而是一种比通身羽毛还要浓,比真正的翠玉还要润泽的绿色。它不说话。钟望尘的心猛地嗑忑了一下。

    ――呵,小鹦鹉,你也不会说话吗?像那个名叫秋晓的女孩子?一样的沉默,一样的忧郁,一样的楚楚可怜。你是不是也有心事?你究竟有怎样的心事?你想跟我讲话吗?你是否也有自己的故事?你有怎样的故事呢?

    小鹦鹉动了动它的小脑袋,好像是被触动了哪根心弦,眼里也多了几分枉然和惘然。这更让钟望尘想念那个落落寡欢沉思不语的女孩子,她也有着这样郁悒的神色,这样纯净的目光。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他们有联系吗?就像梦开始的时候,它就挣扎在那只红色玻璃罩子的外面;四年后的今天,当他和秋晓说了第一句话之后,它终于从梦里飞出,站在他的书案上。让他弄不明白,他所面对的究竟是秋晓,还是……

    ――呵,小鹦鹉,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一个像秋晓一样美丽的名字好吗?

    从现在起,你叫绿唇儿;你要学会说话呢,你一定要学会说话,一定,一定啊!

    第十三章 绿唇儿 3阳光下

    钟望尘静静地站在阳光下,等待秋晓放学。

    秋晓插班就读在青云小学高小四年级三班。

    小学校建在离墓园很近的地方,翻过一座小山岗,穿过一片槐树林就到了。

    而钟望尘的家离这里却很远,要走过枫林街和昆明街,换乘102路无轨电车,经过武昌街和葵英街,走过青云街长长的斜坡和窄窄的石板路才能到达。

    时值五月,槐树林里结满了碎玉似的槐絮,满鼻满眼都是槐香。

    钟望尘就站在槐树林的边上,一边辅导他的绿唇儿学说话,一边朝秋晓的小

    学校了望。

    十一点半的时候,小学校的放学铃声准时响起。

    操场上,就像被掀翻了麻雀窝,陡然热闹起来。

    小学生们蜂拥走出校门。

    秋晓最后一个走出来,低垂着头,像是哭过。

    钟望尘迎了上去:“秋晓,怎么不高兴了?又哭了是不是?羞羞羞把脸抠,哭鼻子,好没出息呀你!”他说着伸手去刮秋晓的鼻子,直到秋晓终于破啼为笑。

    秋晓发现了钟望尘捧在手心的小鹦鹉。

    钟望尘笑了:“噢,这是绿唇儿,今天早上来敲我的窗户呢,一下子就把我给吵醒了。你看它多可爱呀,你看它像不像你?像不像你?你说像不像你嘛?”

    秋晓伸出手,抚摩小鹦鹉的羽毛。

    绿唇儿是乖巧的,一跳就跳到了她的手臂上,秋晓先是一愣,继而就是惊喜,脸上一片粲然,眼光也柔和快乐了许多。

    “你喜欢它吗?”钟望尘一瞬不瞬地盯着秋晓的眼睛看:“它跟你一样,也不会说话,我正在教它呢,

    它一点都不笨,它跟秋晓一样的聪明呢,我一定要让它学会说话,你相信吗?秋晓你相信吗?”

    秋晓笑了,看着绿唇儿,再看一眼钟望尘。

    钟望尘也笑了:“你瞧,秋晓,你瞧绿唇儿,绿唇儿它多喜欢你,它跟你亲呢!”

    那只有灵性的鸟儿,它把秋晓的手臂当成了练平衡木的器械,笔直地走到头,又急转身笔直地再走回去,后来玩腻了,就又看准了秋晓的又一只胳膊,它这会又像是在玩高低杠了,跃高蹦低,来回跳跃。

    好开心呐!

    钟望尘还从没见过秋晓这么高兴。

    “在学校好吗?有没有进步?”

    秋晓的脸色蓦地沉落下来了。

    冰雪聪明如她,可以对着一本康熙字典学会认字,可以无师自通地画一手绝妙的粉彩,可是她的语言表达能力还是一片荒芜。钟望尘从秋晓这一刻的不快乐表情可以知道,她在学习上一定又遇到困难了,她去插班上学、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能够说话,可是她一定遭受挫折了。她的沉默,不仅来自于对那个从小就习惯了的无声世界的依赖,更有对于世俗尘嚣的恐惧,还有个性中难以克服的心理瘴碍――同龄人的欢快喧闹激活了她深藏着的自卑与怯懦,而天性里的聪慧又使她体会到了曲高和寡的孤独。其实她是最渴望走出无声世界,渴望走到阳光下,感受墓园外的清丽与澄澈;渴望用最真挚的语言,直抒心中纠结缠绵的情怀;渴望将内心的感动化做和风细雨去向世界表白。渴望能有一天从容面对这样一种心与心的交流――就像她面对她的画板,面对水墨淡彩,沉着自信,应运自如。

    秋晓的渴望来自钟望尘的殷殷期待。

    秋晓努力地想要使钟望尘的期待变成令他欣慰的事实。

    每当秋晓面对同年级同学的嬉笑喧闹,面对身边的书声朗朗,她的心中总会产生不可遏止的冲动,真想一吐为快,好多字眼好多语句在她的喉咙里哽咽着,滚来滚去,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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