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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5

作者:谭易
更新时间:2017-08-11 14:51:04
送吃的,寒儿就把自己挂在“老商头”的脖子上荡秋千。

    商子丹亲昵地摸着他的头,摸他脖子上戴着的玉蝴蝶,还用硬硬的胡子扎他的脸。寒儿就忽然来了胆量:“喂,老商头,我问你,你知道另一只玉蝴蝶在哪里?”老商头不说话,却红了眼圈,哭了。

    老商头为什么会哭呢?

    寒儿不明白。

    这个晚上,寒儿做了一个梦,梦见老商头了。老商头领着他来到一个开满野百合的山坡上,说:“寒儿你看,这儿有两只玉蝴蝶。”寒儿赶紧问:“在哪儿?在哪儿?”老商头说:“在这里。”老商头指给寒儿看他的脖子,解开衣扣,原来,他的胸前也挂着一只玉蝴蝶。另一只玉蝴蝶终于找到了,寒儿高兴得手舞足蹈:“老商头,我是你的儿子吗?我真想是你的儿子啊,我是你的儿子该多好啊!”不知怎么,那个可怜的老商头,他又哭了。

    这个梦,寒儿没敢告诉娘,却在老商头再来的时候,多了个心眼。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自己跟老商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特别亲的感觉。

    老商头的高鼻梁大眼睛深眼窝和那一双招风耳简直和寒儿自己一模一样。

    老商头一点都不老,都是被他给喊老的――老商头!老商头!!老商头!!!

    商子丹这一次来武关,是专门送虎肉和虎骨酒的。南山大峪沟的一个神枪手在出山狩猎时,打死了一只老虎,皮剥了做了虎皮帽子虎皮棉袄,骨头炮制成一坛虎骨酒,肉吃不完就风干成腊肉,拿到商镇集上来卖。商子丹见这虎肉新鲜的要得,又想到雨蔷娘们几个在武关那地方,怎么说也是人生地不熟,只有逢年过节才有猪肉卖,而且,依他们的经济状况,可能也缺少买肉的银钱。孩子们正是半桩子长个子的年龄,少油没调和的光景小心把娃娃们嫩嫩的身子骨给“伤”了。更何况,雨蔷自生了寒儿以后,一直血脉不和,患着产后风湿的毛病,旧病未除,又添新病,近来竟日益严重。虎肉是热物,能活血化瘀,虎骨是大补,能强筋壮骨,商子丹不仅买了虎肉,而且亲自去大峪沟猎户人家买了一瓶虎骨酒,送给雨蔷。

    寒儿眼见得老商头放下东西,都不敢在屋里多呆,多停留,转过身子就走。走回去好远了,却又拧扯着身子往回看,痴痴地盯着看娘,看他们姐弟,看他们的屋子,满足地叹着气,不甘地摇着头。

    寒儿从门里追了出来:“老商头,老商头,等一等,等等我!”

    寒儿一把就拽住了那双亲生父亲的手:“告诉我,你就是我爹?告诉我,我就是你的儿子?我脖子上有玉蝴蝶,你脖子上也有玉蝴蝶,你姓商,我也姓商,你叫商子丹,我就叫商寒。爹,爹,我的亲爹,你不要走!爹,爹,爹爹!让我……送送你吧?!”

    那个父亲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哽咽着,把泪流满面的脸贴向儿子。等到被儿子送得走好远了,确信雨蔷不在近前,商子丹才敢告诉儿子,其实小桃红并没有放弃要回女儿,是他跪在地上求她,说雨蔷身染重疾,已支持不了多久,要她暂缓时日,待到雨蔷疫身之后再把桑眉送回去。

    雨蔷果然未能坚持到年底,就在沉默冷寂中耗尽了她凄苦的生命。

    死前,她紧攥着儿子的手,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寒儿,玉蝴蝶,商……”

    撒手人寰。

    雨蔷死后第二天,商子丹就送桑眉去商州城认生母。

    寒儿一直想等到爹爹回来,问他桑眉的新家可好?小桃红到底长什么样子?再问他关于玉蝴蝶的秘密。可是商子丹再也没有回来。寒儿吵着要回商镇找爹爹,两个姐姐拗不过他,到底还是由大姐嫣红在武关驿站上拦了一辆邮政马车坐上,陪着寒儿回到商镇,来到老商头的小屋,却见房门紧锁,铁将军把门。邻居说:“自你们搬走后,老管家还是和过去一样,见天连日去你们住的屋子,担柴送水,清扫院落,这会儿没准就在那边正忙活着呢!”

    姐弟俩又赶回古家小屋,一进门果然柴堆高垛,陈设有序,屋子里清扫得很是干净,只是细看起来,家具上都积了一层细细的灰,看来至少有两三日没有清扫过了。

    姐弟相视一望,似乎觉察到什么,同时抢进里屋,只见老商头衣冠整齐地躺在娘睡过的床上,浑身冰冷僵硬,已经死去。

    寒儿看见爹爹手里紧攥着那枚玉蝴蝶。

    远处,仙乐飘飘。

    似乎有谁在轻吟低唱。

    寒儿听见歌词是这样的:

    尘归尘

    土归土

    幽灵归于黑暗

    痴情归于蝶冢

    ……

    第一章 红情 7小桃红

    商寒和两个姐姐刚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接着又操持了商子丹的葬礼。

    那商子丹虽然孑然一身,再无亲眷,丧事很是清冷,但总有亲生儿子在坟前叩头问安,或许还能瞑目。

    事后,任由两个姐姐做主,他们离开了武关,重回古家旧宅。

    没有了昔日伞店的辉煌,如今的古家,大势已去,元气不存,断墙瓦砾之中再也找不回以往的兴旺和繁盛。

    想起父母双亡,家道破败,姐弟三人日渐年长,女儿家却终身无托,那嫣红粉云的两个姐姐就心灰意冷起来,竟不约而同萌生了削发为尼的念头。姐妹俩各自在掌心写下去向,张开一看,姐姐嫣红是茶房镇上的尼姑庵,妹妹粉云是州河对面的商山寺。姐妹二人心知肚明,互为鼓励,就此结伴而行,绝尘不归。

    那商寒原本早熟,性情多敏,自认定是商家后代之后,竟又牛心左性钻研起做伞的技艺。后来,他在整理商子丹的遗物时,意外发现了一本老祖宗编撰的《商字伞艺百考》,细细琢磨,竟无师而自通,研修成了绝世伞郎的本领。

    商字号伞店终于在古家旧宅的一片废墟之上重整旗鼓。

    帮助商寒完成这一愿望的,却是那个女戏子娇蕊。

    娇蕊不愧是歌台舞榭之上百媚千娇的小桃红,自嫁给陈老爷做填房,就使尽了她那“桃花丽人”的本领,很受恩宠,不仅得到一笔丰厚的馈赠,更在陈老爷升天后争得了不菲的遗产。

    娇蕊自做主张把女儿桑眉许配给一贫如洗的商寒,陪送了大半的家产做嫁妆,以资助商寒重建伞店。

    娇蕊的举动其实是在报恩,是在报答雨蔷含辛茹苦忍辱养女。

    也是在报答商子丹传书递信,一片诚意。

    更是在对十几年前那片触电起火夷为平地的古家伞店深怀歉疚,对古玉龙殉身花树的惨烈结局抱愧不安。

    也许,她是从雨蔷的那一双盲眼中,看出了什么;也许是真怕遭到报应,不愿重蹈雨蔷的悲剧;也许她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抚慰自己那颗犹如惊弓之鸟的心。

    那桑眉天资聪慧,心灵手巧,自幼儿被雨蔷督促着,跟着伞店画师胡四老婆的妹妹,学得一手刺绣的绝技。桑眉认了生母之后,又常常给她母亲绣织戏装上的五彩花卉什锦虫鱼,经得不少排场,开了太多眼界,刺绣的技艺自然是飞速猛进,出神入化。嫁给商寒为妻之后她也未能冷落了手艺,一边照应伞店,一边揽学招徒,广传技艺,成为远近有名的花绣娘。而商寒自己,则常常一身青布长衫,走乡串户去卖伞。人们都说,他是五百年伞店里最后一个卖伞郎。

    娇蕊没能跟着女儿女婿一起经营伞店。她孀居后不久就难奈寂寞,又去加盟桃花班,梅开二度,再次成为商州城里人人叫绝的花小旦。

    娇蕊就是在商州大戏院里再次演出“断桥遗子”时,被台下一位将军看中的。其时正值红军的队伍过商州,娇蕊常常打扮成大家闺秀的样子,以商州名媛的身份去参加各种慰问表演,再与那个将军邂逅时,就一见钟情,彼此都相见恨晚,一夜缠绵之后,第二天便挟裹在将军的马背上,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商州。

    第二章 三生雨

    前生,我出自名门

    是漫步微雨的落魄女子

    而你

    一定是那个做伞的人

    你的房中挂满各式各样的伞

    斑斓的伞

    每一支都是纸做的

    像你脆弱的心

    像我孤绝的魂

    描着泪一样新鲜的

    我和你的故事

    铺天盖地

    血的雨

    为了和你的约定

    今生长得像你

    天可怜我

    给我隔海观望的巢

    给我无法医治的病

    日日相思啊

    我是雨中的花树

    落英缤纷

    伤的雨

    如果有来世

    还要长得像你

    长发如诗

    眼含秋水

    下雨的日子从不打伞

    信是有缘啊

    轮回中

    泪的雨

    第三章 绿衣裳紫衣裳 1缘起时

    缘起时的故事与那场日本侵华战争有关。

    抗战结束的时候,大批的日本人,退潮般的从大连撤向东洋,留下一座座花园洋房、别墅小楼,却也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宁愿加入中国籍,江口阳子就是其中一个,这一年她十六岁。

    阳子的父母,是以早稻田大学建筑设计专家的身份,在伪满时期为修建大连火车站而来到中国,来到大连的。后来他们就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碧海蓝天的城市,并且在高尔基路有了一幢小楼,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阳子。

    缘起时的故事与院子里的那棵紫薇有关。

    江口泓一夫妇虽然来自东洋,又是建筑设计方面的专家,却对传统的中国文化情有独钟。当阳子还孕育在母亲腹中的时候,江口夫妇就立志要把中国文化的深厚底蕴植根在她身上,使她成为一个完美的中国娃娃。他们在居室里贴满了杨柳青的年画和其它字画,在大俗大雅的中国氛围和名人书法的熏染中,陶冶怡然旷远的心性;他们听中国的京剧,读唐诗宋词元曲清文,让丝丝缕缕的书卷气融化进胎音的迂回;他们住着日式小洋楼,生活习惯却竭力适应辽东半岛的生活习俗。在他们的小院里,靠近窗口尽收眼底的,不是大和的樱花,更不是东洋的扶桑,而是一株亭亭的中国紫薇。

    正是紫薇花朵儿正红的时候,他们的女儿阳子呱呱坠地,他们的心也灿烂的盛开在那一抹嫣红里,纷纷纭纭。

    缘起时的故事与那个叫阳子的女孩子有关。

    阳子的童年是在紫薇花晕染的梦里度过的。

    窗外那棵紫薇树是她童年时代惟一的朋友,树上结满了她对生命热切的渴望和美好的幻想。她喜欢从那满是花朵的紫薇树下走过,倾听团团簇簇的小花在风中低吟浅唱,好像是在听他们诉说一些古老的故事。

    阳子没有朋友。她常常趴在窗口望着邻家孩子们嬉闹追逐,玩着跳房子的游戏,唱着满口海蛎子味儿的歌谣,那一切的一切,都勾起她的惊奇与羡慕。但她是不属于他们的,虽然她是那么的渴望友谊,渴望朋友。他们是中国孩子,从小被父母灌输了鲜明的爱与恨,知道日本人非他们族类不能同行,知道烽火四起国土沦陷都因日本人而起,知道他们是不共戴天的。

    可是阳子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日本人。她生在中国,长在中国,说中国的语言,写中国的文字,穿中国的衣裳,她怎么会是日本人呢?

    阳子的父母是精心而细致地为她营造了做中国娃娃的氛围的。

    阳子的中国名字就是窗外那棵紫薇的名字;

    阳子的心境就像走出红楼的古典女子,善感而易伤,多愁而忧郁;常年一身紫衣裳,四季一幅娇怯样。

    受父母的影响,阳子也极喜欢中国的古典诗词,喜欢中国的山水画。她常常幻想着自己就是从那些诗词书画中走出的人物,粉面若桃花,挪步弄青莲,住的是“深深深几许”的庭院,赏的是“月地和梅”,弄的是五十弦的锦瑟。夜静时她会一本正经地伫立在月下祈祷“若是月轮终皎洁,不为冰雪为卿热”;独上小楼凭栏远眺时她也会惶惶惚惚地念起“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句子,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倚栏伤感的李清照。

    阳子感到自己的心是在寻觅着什么,等待着什么,可她并不知道究竟在等待什么,寻觅什么。她的心时时冷清着,寂寞着,但又确确实实是在寻觅,在等待。年少的她总是在日记里写着:“我想写信,写给一个不知名的人。”可是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在哪里?

    可明明是有一个人是活灵活现地藏在心里的。在无数次的虚妄痴想中,他从不知名的地方走来,牵起了她的手。他们一同走过紫薇树下的落花小径,一同倾听燕语虫鸣,他会将她随手迭起的小船一一收起,为她圆一个溯流而上的归帆梦;他会比她更了解她的一颦一笑,让她的心从此归依。

    阳子吹出绚丽的肥皂泡,让它飘飞在春风里;编织绿柳花篮如同编织她纷纭的梦;她用紫薇花刺在落叶上写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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