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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96

作者:萧逸
更新时间:2017-07-30 18:43:57
一口长剑恰于其时振腕脱鞘而出。快慢速度,恰恰与二武士动作相当,二人简直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已然双双为长剑劈中。这一次格于现场情况,已无能手下留情,剑势落处,血光迸现,双双正中面颊,怒血四溅里,各自倒了下来,当场横尸就地。

    剑势一出即收,沈瑶仙更不迟疑,快速向前踏进,反手一剑,劈向一丛金丝竹阴,长剑如虹,划起了大片银光。这一剑沈瑶仙忖度周密,掩身于金丝竹影里的这个人,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简直无能防备。“喳!”剑落复起,带起了几片细长的竹叶。掩藏于竹丛中的这个人随即缓缓倒了下来。如果是白天,或许尚能看见淌出来的红红鲜血,而此刻黑夜,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死者当然是一名大内卫士,能够在内廷禁苑当差,当然不是泛泛者流,这类人平素狗仗人势,恃宠而骄,加以身手不凡,平日不知干了多少坏事,今夜碰在了沈瑶仙这个女煞星手里,也算是恶贯满盈,咎由自取了。

    就在沈瑶仙剑劈竹丛的一霎,君无忌已自有了警觉,倏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条疾快人影,直由斜刺里猛速快窜而出,人到手到,“刷啦”脆响声中,一条链子银枪已自抖出,枪身抖了个笔直,蛇形枪尖,直认着君无忌咽喉上直扎过来。

    君无忌虽是困于内伤不便有所施展,却也不能站着等死,正待有所施展,却让沈瑶仙抢了先着。

    随着她折转的身子,其实是身到剑到。连番的凶恶场面,已激起了她凌厉杀机,此时此刻,已无能手下留情,像是倒挂银河,身回剑转,洒下了一天银星。这人一只软兵刃,看看已将得逞,怎么也没想到杀招起自身后。为解君无忌眼前之急,情急之下,沈瑶仙竟自施展出摇光殿最称厉害的“分光剑影”手法,强大的剑气一时化作漫天剑雨,一古脑直向来人当头罩落下来。这人突然警觉,其势已有所不及,剑势落处,怒血四溅,已自仆尸地上。

    这个四人一组的大内卫士,素日经过严格训练,原来具有极度防阻敌对功效,想不到一朝遇见了沈瑶仙这等来自“摇光殿”的强敌,竟自如此不济,一经交手,全数瓦解冰消。

    沈瑶仙剑下连伤四人,虽是迫于不得已,却也不欲再多造杀孽,向着君无忌点了点头,直趋向一条花间小径,快速前进。

    在沈瑶仙内力援输之下,君无忌乃自不曾落后,一阵疾行快奔,间或着几处兔起鹘落的窜高纵矮,由于动作的快捷轻灵,总算没有惊动其他大内卫士,盏茶之后,二人已潜身宫外。

    日出前后,二人来到城外一家豆浆店内进食。

    眼前座客零星。面迎着远方宫城的高大墙影,血色阳光,在蓝碧澄黄不一的琉璃殿瓦上,交织一片五彩斑斓。

    护城河的河水,荡漾出一片橘丽,谜样的波光里,正有无数快船,来回奔驰,船上兵卫,全副武装,戈戟在朝阳的映照里,闪闪有光。

    显然是昨夜事发,乃自有此番骚动。二人对视着,一时默默无言。

    小伙计送来油炸的“麻花儿”、大碗的豆腐脑和新烤的烧饼,都不是什么出色的东西,只是在连夜奔驰打杀之后,吃起来却是甚有味道。

    吃了一满碗豆腐脑、两个烧饼、一小碟糯米饭,沈瑶仙才放下了筷子,却发觉到对面的君无忌所食甚少,一碗豆腐脑只吃了一半,把个酥脆的油炸麻花,玩儿似地就嘴嚼着。

    她随即明白了,对方早已习过辟谷之术,只需日餐六气,饮水即可,眼前大伤新愈,尤宜在内功方面调息锻炼,自是不宜多吃,由此忖度,君无忌平素内功造诣,原是极深,应在自己之上,有句话,她纳闷儿了很久,一直都还没有问他。

    “我一直忘了问你,是谁刺伤了你?伤得这么重?”说时,她用着颇似好奇的眼睛,向对方注视着。下意识里更似有一种雠仇,对于伤害君无忌的这个人,感到忿恨。

    只是被伤害的君无忌本人,却似并无仇恨的显示。微微的苦笑了一下,他摇摇头,大似不欲提起的神态。

    “是高起潜?”

    君无忌又摇摇头。

    “那会是谁?”沈瑶仙十分诧异地道:“难道皇宫里还有更厉害的人?”

    君无忌原是不欲说出,只是敌不住她极欲渴望的眼神,终于吐出了实话:“是皇帝!”

    “啊?”沈瑶仙几乎怔住了。

    “皇帝?朱棣?”

    君无忌又点了一下头。

    沈瑶仙睁大了眼睛,简直不能相信:“你是说皇帝他身上有功夫?”

    “那倒不是,”君无忌气馁地摇摇头:“是我一时大意,致为所伤,他心怀恐惧,只以为我将不利于他,这也怪不了他。”

    沈瑶仙聆听之下,颇似诧异地打量着他,眼神里像似忿怒,却又不解。“哼,你可真是好度量,差一点死在了他的手里,居然还为他说话。刚才要是我在现场,这个昏君就是有八条命,也逃不过我的剑下。”

    这个论调,使得君无忌微吃一惊,自然的想到了苗人俊,他二人不但在提到皇帝朱棣时,各以“昏君”称之,即使所显现于眼神的愤恨不屑,也极为仿佛。这便使君无忌猝然惊觉到果真一天皇帝撞到了他们手里,必无幸免。虽然只是一个假设的联想,也为之吃惊不小,一时毛骨悚然。偏偏却不知如何分说,只是看着对方发起怔来。

    沈瑶仙兰心蕙质,立时有所发觉。

    “你好奇怪。”她倏地睁大了眼睛:“看你样子,你对这个昏君,好像很有不舍。难道这次进宫,你不是来杀他的?”

    君无忌摇摇头说:“我从来就没有动过杀害任何人的念头,对皇帝也是一样!”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想看看他,顺便向他打听一个人,如此而已。”

    “噢……”沈瑶仙点了一下头,一双眸子,微微在对方脸上转动着:“原来是这样。”她很想问对方这个要打听的人是谁?然而,毫无疑问的,这是属于对方的私事,话到嘴边,终是没有出口。

    只是这个谜团却深深记在了她的心里,早晚她一定会知道,即使对方不说,她也一定能知道。只要她想知道的事,她就一定会知道,已经有数不清的事情,证明她这个信念,这一次对于君无忌,应该也是不会例外。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沈瑶仙脸上显现出一种碍难,落寞地把目光投向窗外,警觉到这几句话是否应该出口?是不是应该在现在告诉他?

    君无忌却已经有所会意,“我正在等着你告诉我!”君无忌凄凉地笑了一下:“为什么你又不说了?”

    “我想……”沈瑶仙若无其事地笑着:“也没什么啦,不关紧要的事。”

    “真的不关紧要?”君无忌看看她摇了一下头:“你用不着骗我,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微微一顿,他随即说道:“是不是你义母‘摇光殿主’李无心已经离山了?”

    沈瑶仙顿时一惊:“咦,你怎么知道?”

    “这就对了!”君无忌笑道:“我知道她会来的,只是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她。”说时,她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一抹沮丧,轻轻地叹了口气,即把眼睛看向窗外。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又看向君无忌道:“既然你已经猜出来,我也就不再瞒你。你可知她老人家为什么出山?”

    “我当然知道,”君无忌苦笑了一下:“为了要看看我这个人!”

    “只为了看看你?”沈瑶仙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好笑的事,随即又皱起了眉毛,一笑一颦,娇态可人,却也显示出事态的严重,只是无能为力。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也许她此来,确实是想置我于死地。”君无忌冷笑一声说:“我也能了解到,她心狠手辣。”

    沈瑶仙皱了一下眉头说:“最好不要这么批评她老人家。”

    “难道不是?”君无忌哼了一声:“只要想到令师的大名,也就可以测知她素日应敌的手段如何了!”

    沈瑶仙颇似有所作色,却又无意向对方发作,只睁着似嗔又怨的一双大眼睛向他看着。

    “难道我说错了?”接下,他轻轻念了一声李无心这个名字,脑子里一时勾划出这个离奇女人的形样,那是一个有着瘦削,苍白面颊,望之无情的女人形象。对于她,君无忌自始即充满了好奇,只是直到如今,却仍然未曾见过她的庐山真面,无疑的,她已在他潜在的内心,构成了一种强大压力,想忘也是无能。

    沈瑶仙一双惊悸的眼睛,四下里转了一周,回过来盯着他,微微嗔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直接称呼殿主的名讳,要是给她听见,哼,别以为我对你好,她老人家就能轻轻放过了你,正好相反,说不定情形会更糟,唉……”忍不住她又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一下头,眼神一变而无限怜惜,气馁地道:“反正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一切只看你的命吧!别以为你的武功好,比起她老人家,哼,你还差得远,更何况眼前你的伤还没有好,那就什么也甭谈了!”

    她用了一个北京人惯用的“甭”字,却是混杂着苏白口音说出来,听起来怪怪的,却是悦耳好听。

    这些话语病颇多,说完了,她赤裸的感情也实在毫无掩饰的展现在无忌眼前。她却是落落大方无意掩沛,较之春若水的幽凄自忍,柔肠寸断,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典型。用情之先,她显然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内心不无矛盾,然而那一段痛苦时间,毕竟已为过去,今日再面对无忌时,她已能正面而视,特别是在证明春若水归汉王属实之后,她己斩钉截铁的对自己的感情作了正确的抉择。

    除了一件事,能够使她改变这个选择。便是义母李无心那个已“死”了的儿子,再次复生,除此之外,她自感并无愧疚。这一次的邂逅,无疑已说明了她的决心,虽然如此她却未能克服一个更大的障碍,来自义母李无心处的强大障碍。

    君无忌冷笑一声道:“你义母虽然取了李无心这个看似无情的名字,事实上恰好相反证明了也许她正是‘有心’之人,一个人岂能真的无心?只是她较别人不会滥用怜悯与同情而已。”

    沈瑶仙点点头道:“你的话也许有理,但是却很难以此来说明我义母,你应该听过‘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吧,她老人家其实并非无心,而是那颗心早已经死了!一个心已经死了的人,是很难再让他活过来的。”

    接着她却莞尔一笑,一扫愁云道:“先别管这些事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愁也没用,一切听天由命吧。”说话之时,她的眼睛不由向外瞟了一瞟,笑容依旧地道:“这些讨厌的东西又来了,我们走吧!”

    君无忌先她之前已经注意到了,就在二人对答之际,一行器械鲜明的兵弁,正自向这边走来,双方距离尚远,不过,已能感觉出他们的此行意图,正是直奔这里而来。

    重创之余,君无忌实在不欲再多生事,二人对看一眼,随即站起离开。

    “栖霞观”外,红叶如海。

    就在这里,双方暂时作别。

    分手离开时,正有一行雁影冉冉由空中移过,褐灰色翅翼在蔚蓝天空里闪烁出一片璀璨。景致可人,却有依依之情。

    轻轻推开了这扇门,春若水静悄悄闪身室内。

    一身紧身衣裳,特意在脸上扎了一方丝帕,仅露出一双眼睛,黯淡的灯光下,即使最亲近的故人,却也不能认出她是谁来。

    高高的梁柱上,吊挂着衣衫碎片、形容憔悴的可怜人儿来自秦淮河畔胭脂画舫的“玉洁”姑娘,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王府侍卫轮番熬审、逼供,非要她招出那个驱使她前来行刺的幕后人物。天知道,何曾又有谁支使她来着?自忖着必死无疑,玉姑娘把心一横,干脆直话直说,却也无意攀扯他人。

    姓李名霜,玉洁只是她的花笺小号,父亲李杰超,官前朝大名神勇所正千户,靖难之役,中了高煦毒计,生俘不降,为镇军心,高煦下令剥其衣,赤身受剐,卒克大名。李杰超妻妾三人,尽数处斩,长次二女发配教坊习歌为妓,不甘折磨,相继殉节,只幼女李霜命不该绝,逃得魔难,从‘无极派’一代宗师无极子习技,混身秦淮,誓报父母满门血仇,以致今日落网受擒……

    供词到了高煦手里,却是一笑置之。

    马管事辗转传下了王爷的话:“一派胡言,应以羁身胭脂楼与‘兵马指挥’徐野驴之勾结着手,详审是否听令太子,斗胆行刺为结案。”

    干脆一句话,玉洁的行刺,是为徐野驴所密差,却辗转听令于太子高炽使然,玉姑娘死也不愿诬陷无辜,这便是受难的根本了。

    春若水得讯来迟,内心无限歉疚。

    她得了个消息,玉姑娘将定日处死,一二日之内,即要结案。时机紧迫,不容她稍缓须臾,今夜便自乔装来了。

    像是一阵风,陡然地进得牢房,神鬼不知。

    一双牢卒,其时皆已疲倦,前审己过,后审待来,中间不过就是这么盏茶的空档时间,各自伏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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