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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86

作者:萧逸
更新时间:2017-07-30 18:43:57
破坏了父亲的“好事”.却也说不得了。

    两位朝鲜公主的宫阗舞曲,总算告一段落,乐声一停,双双趋前,跪地谢安。

    朱棣笑嘻嘻地赞了声好,颁了厚赏,却在近身的一个太监头儿身边说了几句,那位太监总管,随即叩头领命,不容二位公主稍事休息,便自趋前传旨,带着她们去了。

    “乾清宫”各殿堂宫室之间,皆有通道门户相连。李氏姐妹其实并未远离,即由承值太监带入“承乾阁”后室,那里的“承乾小殿”才是皇帝今夜归息之所,照例在侍寝之前,还有“兰汤赐浴”等一番净身、香体工作,这么一来,敬事房、混堂司的承值太监、宫女都有的忙了。

    两位公主悄悄不动一色地被带走之后,皇帝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嘴里说了句什么。身边的承宣太监,才代主宣旨道:“万岁有旨,天晚了,各位大人这就回去吧!郑正使今夜留宿宫里,不用回去了!”

    各人慌不迭一番跪安辞谢。皇帝却不待他们离升,先自站起来走了。

    随着皇上的移驾。自有一干扈从紧随其后,君无忌不动声色地便自殿了后,一径向铺有鲜丽藏毡、六角形的阁门踱进。这便是今夜皇上息驾的“承乾小殿”所在了。

    紧紧跟在朱棣身后的侍卫,除了那个高颈长脚的高先生之外,另有八名大内卫士,再就是两列男女内侍宫娥,君无忌一俟进了“承乾小殿”的六角阁门,便警惕着不便再跟下去了。

    果然走在前面的太监之一,忽然定下脚步,回身向他打量了一眼,君无忌不待他表示质疑,自个便停下了脚步,紧接着转了个弯儿,停在了雕有龙饰的玉柱当前。那名回身太监,便不再说什么,继续转身前进。

    即便停步不前,这里也不尽安全,“承乾小殿”既为皇帝下榻之处,戒备自当尤其严谨,不过所有的防范皆注重宫阁外围,里面反倒疏忽了。

    一行锦衣卫士穿过了假山耸峙、花开如锦的乾清宫御花园,正向“承乾阁”走来,可能是按时的布防,打量着一行人数,约在三十名左右。

    君无忌饶是武技过人,却也不欲以身犯众,如果容这些人布好了岗位,自己怕是寸步难行了。

    定了定神,心里正自盘算,即见一名穿着似己的太监,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漆匣,匆匆向里面走来,君无忌灵机一动,上前道:“喂,站住!”

    来人是个年岁甚轻的小太监,被君无忌这么出声一喝,吓得登时止住了脚步。“咦?”小太监扬了一下手上的匣子,怪不服气地说:“连我也拦着?我是小八顺子,你没听说过?”一面说。这个叫“小八顺子”的小太监,一双黑油油的大眼睛,只管上上下下往君无忌身上转着。对于君无忌这个身材魁梧,阳刚十足的陌生同行,确是感觉十分新鲜,“这位哥哥你是……”

    君无忌岔口道:“手里拿的什么?”

    小八顺子一笑说:“这叫抹香香,怎么,你也要看看才叫过去么?”一面说,随即揭开了手上的漂亮木匣,里面是红缎子衬底,却摆着大小不同花饰的十来个瓷瓶儿。一阵桂麝香气,传自匣内,敢情是女子沐浴后用以香身的讲究物什。

    小八顺子斜着眼角瞅着君无忌,多少涵蓄着那种邪气的笑。特意地把脸凑近了:“说是朝鲜女人身上有味儿,非搽这个不可……”一边说,他特意地张动胳膊,显示那“味儿”是打腋下出来的。敢情宫里这帮子太监,嘴都刻薄极了,私下里蜚短流长,什么话都说,谁要是招恼了他们,准能把你“损”个够呛,守着天子眼皮儿底下,尚且如此,其它各处也就更可想知。

    小八顺子想是瞅着君无忌这个“同行”十分顺眼,这时显出了他的“好感”,十分亲络的样子。“我可是第一回瞅见你,新来的吧?在哪‘监’当差?”

    君无忌实在不惯跟太监打交道,尤其眼前这个。娘娘腔得厉害,要是头发再长一点,换上件女人衣裳,准保当他是大姑娘家。心里甚是别扭,无如眼前非得借重他不可,聆听之下,哼了一声,没说话。

    小八顺子人小鬼大,偏偏自作聪明.见对方不答腔,自个耸了一下肩膀:“得!我知道这里规矩大,我们那儿就松得多,是陆公公叫你来的?”

    君无忌又点了一下头,即由小八顺子手里,接过了那个盛放香瓶的匣子:“交给我吧!”

    “好吧!”小八顺子笑瞅着他:“回头用完了想着给我送回来,咱们哥儿俩得好好聊聊。”

    “错不了。”含糊地应了一声,君无忌头也不回地向里面去了。

    一径的走进了六角阁门,正是皇上今宵息驾的“承乾小殿”,一面是扑鼻花香的御花园,一面是绘有精工彩画的半壁回廊,沿着回廊右侧,却垂挂着杏黄色的一式软玉流苏。制作精巧的六角纱灯,宛若一串天星明亮其间。看上去确是诗情画意,美极了。

    君无忌手持木匣一路前进,却是拿不准该往哪里去?心里正在盘算,即见一名年轻宫女装束的少女,正自站在一处月亮洞门前向自己点首相招,料将是招呼自己的了,君无忌硬着头皮地走了过去。

    年轻宫女看了他一眼:“是送抹香香来的吧?小八哥呢!”

    “他有事,托我送过来。”

    刚才那个小太监说是叫“小八顺子”,眼前宫女嘴里的“小八哥”料是称呼他了。

    年轻宫女接过香盒子打开来看看,点点头说:“不错,二位公主正等着用呢!”

    君无忌说:“小八哥说用完了,还请给捎回去。”

    年轻宫女一笑,白着他说:“小气巴拉的,回头我去招呼一声,就许留下来用,不送回去啦。”边说,已回身迈腿,待要步人,却又回过身来,打量着君无忌道:“咦,你是……”“我是才调过来,服侍皇上的,万岁爷这会子又在哪里歇着?”

    年轻宫女一笑,“啊”了一声,向着侧面努了一下嘴:“努,还能在哪里?”又上下瞅了他两眼,才抱着盒子进去了。

    说话时,即见四名大内武士一路执戈而来。君无忌若是退回,便一定会遭到他们询问,这回好不容易混了进来,岂非前功尽弃?情急智生,不退反迎,大大方方向着四名武士面前走来,站住道:“万岁有旨,夜巡卫士今夜暂退殿外,不得擅入。”

    四武士聆听之下,自各躬身道:“遵旨!”彼此对看了一眼,随即转身步出。

    君无忌把握住此一霎,不敢迟疑,一连三四个起伏纵落,已扑向对面阁门,潜身进入。

    陡地面前闪出一人道:“站住!”来人身着黑丝长衣,腰上扎着根杏黄丝绦,正是侍护皇上驾前最得力的二十七名“神鹰卫士”之一,一声喝叱之后,这人已快步向君无忌走来,一面说道:“谁叫你来的,有什么事?”

    君无忌图穷匕现,情知这一霎是非出手不可了,偷眼一瞧,眼前幸无外人,乃将无限真力,陡地自丹田提起,瞬息间运之两掌,一面却佯装着向对方抱拳施礼道:“东宫太子有急事要面谒皇爷!”

    黑衣武士怔了一下说:“太子?这么晚了?”

    君无忌早已窥清了一切,其时功力内蕴,务期一经出手,即能将对方制伏掌下。当下从容说道:“太子现在承乾阁候旨,说是有紧急事不能耽搁。”

    这么一说,眼前黑衣卫士也拿不准主意了。原来皇上驾寝,照例任何人不能惊动,只是来人既是东宫太子所派,碍在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哪个又能拦阻?黑衣卫士略一迟疑,说了声:“候着!”正待转过身子。

    君无忌上前一步:“太子有东西要呈给皇上!”一面说,双手前捧,直向对方眼前递到,黑衣卫土怎么也想不到其中有诈,待将仔细观看,其势已是不及。

    君无忌其时内力早聚,黑衣卫土再一趋附,更是正中下怀,猛可里,君无忌的两只手,倏地向两下分了开来。随着君无忌分开的双手,电光石火般的快捷,黑衣卫士简直不容作出反应,已被这双手拍中颈项两胛,登时“吭”了一声,面条儿般地软瘫下来。

    按说朱棣身边二十七名神鹰卫士,皆为锦衣卫中一时之选,功力皆有可观,断断不至于如此不济,无如事出仓卒,防不胜防,对于这名神鹰武士来说,万万不会想到,眼前一个青衣太监,竟然会对自己猝然出手,而且功力又是如此之高?容得黑衣卫士乍惊不妙,己是无能为力。

    君无忌智力兼施,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举手之间制伏了这名卫士,由于出手部位,事先早经认定,简直没有任何困难,当下弯身把这名卫士倒地的身子匆匆提起,掩向假山石后。思忖着这卫士经此一击,少说也得昏上两三个时辰,才能醒转,大可无虞。

    时不我予,眼下迟疑不得。君无忌把心一横,一连两个快闪,已潜入眼前一间敞轩之内,在铺有龙凤锦饰花纹的鲜丽地毯上,排列有玉几翠屏,另有龙凤双座,室内摆设,琳琅满目,中西杂陈,正中的一幅裸体女子图画,画中美人,竟是碧眼华发的外族少女,相信应与历次下西洋沟通文化交流各藩属征奇进贡有关。

    这便是皇上今夜驾寝逗留之处了。眼前华轩其实是朱棣赏心坐息之所,鲜艳的地毯上,陈设着一组乐器,举凡笙管萧笛、金钟、玉磬,无不具备,以供其兴来时的征色选舞。却在其右侧面大幅软玉流苏垂下的月亮洞门里,才是他色欲销魂的“龙榻”所在。

    此刻,偌大华轩,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影。淡淡白烟,袅袅发自玉质“喷香兽”仰起的兽吻,便是那种淡淡的异香,引人情欲,终至两情绻,一发而不可收拾。

    君无忌把这一切打量在眼睛里,已是心里有数,正自盘算如何藏身,耳边上却听见了一行脚步声,正向这里走来,心里一急,慌不迭闪身一侧,掩身于大幅翡翠画屏之后。

    身子方自掩好,琮声里,入口处珠帘高卷,皇帝高大的人影,已自走了进来。

    像是才洗过澡,朱棣穿着一袭肥大的镂花丝质单衣,手脚皆是赤裸,陪同侍浴的竟是四名年轻宫女,在一名白衣太监打起的珠帘里,分别走了进来。

    “哎呀,今天好热!”嘴里说着,朱棣竟自在一张锦绣铺陈的卧椅上倒了下来,四名宫女左右各二的蹲下身子,轻起玉腕,在他身上拿捏起来。

    白衣太监径自过去,敞开了两面轩窗,室内立时传过来习习凉风。

    朱棣舒服地吁了口气,向着白衣太监道:“朕的药呢?”

    “启禀万岁,已煎好了,姜太医正在鉴尝,随时可以呈上。”

    “好,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小睡一会儿。”

    一听皇帝要小睡片刻,四名宫女忙即请安站起,立时告退。

    朱棣颇似有些倦意地看了她们一眼,含糊地道:“两位公主暂时候传,肤醒了再传她们,你们都下去吧!”

    各人应了一声,待将退出的一霎,却忘不了再一次回头叩安,才自退了下去,虽说返了下去,却也不敢远离,就在这附近的“听宣阁”内等候着随时玉磬鸣响的召唤,那是一点差错也出不得的。

    原来皇帝虽说正当壮年,其实已是强弩之未,多年来统兵作战.事必躬亲,己是精力尽耗,却又性喜渔色,几至夜夜春宵。如此昼奔夜伐,即使铁肌钢骨,也吃受不住,是以多年前,己听受“太医”姜必治进功,每日早晚饮用一种特别调制的十全大补药剂,名唤“金龙上液”。据说药效十分灵验。饮用之后,精力抖擞,十分受用。浴后小睡,饮药而后纵情色欲,可以历久不疲。

    这类生活方式,除了征战在外,已是他每日惯行,他的无尽岁月,匣是这般打发了的。俄顷间两鬓飞星,而视茫茫,眼看着老去不远,犹自眷此不疲。其实古往今来的皇帝,都是如此这般,几无例外,他们一般的寿命,远较常人为短,多是盛年而终,想想应是其来有自了。

    小风徐徐,揭动着长可曳地的大幅纱幔,室内光华适度,皇帝他已经睡着了。虽说贵为“天子”,到底他还是个“人”,甚至于较诸一般常人,更为欠缺修养,是个标准自大的狂夫。这一霎,这个自大狂夫,操权万里,统治着亿万生民,生死予夺绝对大仅的独夫,竟自睡着了,像是一般草野村夫那样的发出了鼾声,声震四座,煞是惊人。

    像是一幢鬼影般的轻灵,君无忌已自翠屏后闪身而出。这一霎,他大可从容进退,不愁为人发觉。眼前这所华丽的宫室之内,除了他们“父子”之外.决计不会有第二个外人。

    伫立在皇帝的睡椅当前,君无忌静静地向父亲注视着,内心感触,真个难以言宣。

    他所以这么个厌其烦的一再向他注视,那是因为确知眼前这个人,正是他生身之父,二十余年的生离,一朝来到了父亲身边.目睹着父亲的健在.容或是值得欣慰之事.他却并没有丝毫快慰的感觉。只是激动与悲怀。

    眼前父亲的健在。使他想到了至今生死不明的母亲。以及母子昔年所身受的种仲迫害……幼年时的艰苦求生,其惨如“血”,历历由眼前惨白的记忆深处滋生出现。

    如是,当对面前的父亲怀恨才是。却又并非如此,罪恶的根源乃是发之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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