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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82

作者:黄易
更新时间:2017-03-07 12:01:05
真的,那我立即赶返牧场去。”

    此番话是经深思熟虑说出来,不过却是行险一博,博的是独孤倩然不似霜荞般晓得商月令是“宋问”。

    “宋问”于仙迹游时现身,观之当时独孤倩然的反应,显然不知“宋问”是商月令扮的。

    在招呼霜荞的宴会,出席的是杨清仁而非他“范轻舟”,是另一证明。

    比之马球赛,独孤倩然成功营造出攻门的最佳形势,可是能否打球入门洞,恐怕她亦非如表面看的成竹在胸。

    美人儿的眼神尚算坚定,已失去了适才穿透性的锐利,颇为举棋不定,受龙鹰的说话、语调和神态所惑。

    龙鹰抓头道:“其中是否有误会?”

    事实上龙鹰的“范轻舟”,破漏百出,却可分两方面来说。

    应付杨清仁、无瑕和霜荞,大致上做到滴水不漏;可是因着与杨清仁令外人没法明白的关系,宇文朔一方对他疑窦丛生,是必然的事。

    独孤倩然缘于和商月令的姐妹情谊,比其他人知得多一点,最后得出“范轻舟”是“龙鹰”的结论。但说到底,起始的关键,仍是“范轻舟与杨清仁”的关系,如能解开此结,可释独孤倩然之疑。

    龙鹰乘势追击,装作难掩心内惊喜,又患得患失的模样,俯前压低声音道:“难怪球赛时场主对小弟和颜悦色,当时还以为自作多情,怎想到她一直期待小弟。唉!想深一层,又不像姑娘说的那样子,岂会待至最后一天,才和小弟说上十句八句话,更没约后会之期。”

    独孤倩然垂下螓首,轻轻道:“倩然很累!”

    龙鹰说不出话来。

    独孤倩然柔声道:“此地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范兄今天说的话,倩然紧记心头,尽人事,听天命,倩然还可以做什么?”

    龙鹰差点想扯着她衣袖不让她离开,美人儿比之过往任何一刻,更深信不疑他是龙鹰,只是莫奈他何,当然知他有苦衷。

    她没有打出攻门的那一球,正是秉承老聃“无为而有为”之道,留有余地,深看他一眼后,道:“你不是说过,终有一天我们会明白的。现在你多坐片刻,倩然先走一步哩!”

    第十五章最后机会

    龙鹰于洛水南岸最具规模的驴马店,凭相马知马的独家本领,挑了四匹骏骥,购置必须的鞍甲装备后,就那么自乘一骑,其他马儿乖乖地跟在马后,驰离驴马店,看得驴马店的人啧啧称奇,因他挑的正是店内最野性难驯的顽骥。

    一人四骑,招摇过市,刚转入定鼎大街,符太从旁闪出,登上一骑,趋前与他并骑缓走,笑道:“公公本嘱我来教你改走陆路,现在不用多此一举了。”

    符太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和他交谈,故虽置身定鼎大街的车马流中,不虞被人听得。

    一艘风帆在中分大街为两边的通津渠驶过,充盈神都的特有情调,两边行人道上过客如鲫,熙攘热闹,如过去的每一天,没人晓得神都经历了天翻地覆的突变,永远回复不了先前的模样。

    龙鹰道:“情况如何?”

    符太道:“‘群情汹涌’四字是最贴切的形容,二张处于挨打劣势,全赖圣上只手顶住,以张柬之为首的朝中文武大臣,矛头直指二张,幸得太平公主出来解围。”

    龙鹰为之愕然道:“太平?”

    符太道:“是公公在背后发功,以灵活的手腕,一边提醒太平如惹怒圣上,会以雷霆万钧之势镇压不听话的人;另一边暗示始作俑者非是二张,而是造谣生事者。太平是聪明女子,明白现时反二张等同反圣上,乘机拿她最痛恨的人来祭旗。不过!东宫和二张这个血海深仇结定了,只是尚未是算账的时候。”

    龙鹰叹道:“公公不愧廷斗的第一高手,在如此情况下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引领局势的发展。是哪个不幸的家伙?”

    符太轻松地道:“还以为你猜得到。”

    龙鹰失声道:“来俊臣!”

    顿然百感交集。

    恋栈名位权力不知归的来俊臣,终走上他的末路,当年如他削发为僧,遁入空门,或不致如此悲惨收场。

    来俊臣的名字,与女帝执政前期酷吏横行的时代挂钩,是“内法外道”治国手腕的体现。

    女帝的手段,就是魔门一贯的手段。

    从武曌涉足沾手政治,她面临的反对势力,强大至几难以动摇,其时的顾命大臣如长孙无忌、褚遂良等,无不是位高权重元老级的重臣,即使高宗对他们亦执礼甚恭。比对下武曌势孤力弱,唯一可采取的手段,就是狠下毒手,酷吏正是她诛除异己最可资利用的政治工具,酷吏政治由此而生。来俊臣是酷吏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以屈打成招、诬陷贤良的功力论,当代无人能出其右。

    女帝不得不行酷吏之政,另一原因仍然在其“合法性”的问题。以一个女流之辈,干政问鼎,实现圣门使命,不但名不正、言不顺,且理不直、气不壮。朝内朝外,敌影幢幢,任何一个,亦可以是敌人。基于此一心态,酷吏应势而生。来俊臣仕途失意,但因肯当女帝的爪牙,扶摇直上,令人畏之如虎狼。不论如何贪腐,仍得女帝维护。

    贪胜不知输。

    表面看,来俊臣投靠无门下,不得不依拢二张,为他们出手。但深悉内情的龙鹰,却晓得确实的情况远比表象复杂,皆因晓得来俊臣乃台勒虚云的目标之一,是今次阴谋的重要棋子,至于内中真正的情况,除非台勒虚云一方的人肯透露,外人无从得知。

    符太的传音在耳内续道:“来俊臣被打入天牢,圣上下令处以凌迟极刑,后天早上在北市公开进行。”

    龙鹰感慨万千。

    来俊臣曾亲口告诉他,最怕的正是凌迟而死,这是他的报应。对来俊臣他没有恶感,坦白说还感激他向自己行刑,使他因祸得福。之后接触的是来俊臣“善”的一面,还为他“测字”,然来俊臣抱着侥幸之心,避过祸难后故态复萌,致招今日之果,肯定他悔不当初。

    祸福无常。

    想想自己,组成“郡主队”以灭二张的威风时,还自鸣得意,岂知正中台勒虚云之计,恰为老聃“福兮祸所倚”的现实写照。

    符太道:“你在想什么?”

    龙鹰苦笑道:“我可能是来俊臣唯一的朋友,怎都有点感触呵!”

    左转,横街车流明显减少。

    又道:“公公还有何提示?”

    符太道:“公公说早走早着,火头很快烧到你身上。”

    龙鹰将来俊臣排出脑海外,因不到他做任何事,也不该有行动,道:“叫醒三个家伙后,我们立即离开。”

    符太道:“由定鼎门离城,有陆石夫打点。”

    龙鹰暗叹一口气。

    乘兴来,败兴返。

    神都虽大,但已无容身之所。

    谁敢碰他?

    武三思也劝他离开,可窥见其余。

    女帝的威权,被“东宫惨案”大幅削弱,何况女帝将换上病重垂危的千黛。

    天际远处传来雷响。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天,西边远处乌云卷动,电火隐现。

    雷暴将临。

    道上的行人车马,纷纷加速,好在雨暴来袭前,抵达能避雨之所。

    龙鹰低叱一声,催马疾走,符太紧随之,传音道:“公公说你的提议是好主意,明天公布国老的死讯后,他和我代表圣上奔丧去。”

    龙鹰没有哭的冲动,心中填满难以形容的情绪,似乎过往的所有努力,均是白费心机。也知此为错觉,但可知心中的失落。在这逆境里,唯一可做的事,是绝不让重挫打倒自己,保持强大的斗志。

    也晓得自己的意志,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最使他痛苦的,是看着别人受苦受难,爱莫能助。

    坐看台勒虚云魔焰高张,笼罩神都,他竟力不从心,无法改变。刚才面对独孤倩然,他多么希望能把真相和盘托出,并告诉她,自己和她并肩作战。

    “轰隆!”

    头上爆起惊雷,豆大的雨点照头照脸的洒下来,健马嘶鸣,电光疾闪。

    龙鹰狂啸一声,将马速提上极限,不如此难以宣泄郁结沉重的情怀。

    他走了!

    但他会回来,和台勒虚云暗而不宣的激烈战争,将进入全新的阶段。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尚有一个败中求胜的机会。

    传音道:“太少!帮小弟一个忙。”

    符太大讶道:“说吧!”

    龙鹰道:“由你代我离城,出城后再潜回来。”

    符太瞥他的胡子两眼,眉头大皱道:“似吗?”

    两人正策马迎着风雨狂奔,可是说起话来,却如一般人并肩漫步般轻松容易。

    龙鹰道:“现时雨暴风狂,雷电交加,谁看得清楚?兼有陆大哥照应,只要是四个人出城便成。”

    符太道:“有道理!你想干什么?”

    龙鹰双目魔芒电闪,沉声道:“我要多试一次,看能否取台勒虚云之命,待他复元,将永远错失良机。”

    日安居在望。

    长街行人车马绝迹,躲起来避雨避雷,惟只他们二人四骑,冒雨奔行。黑夜似提早来临,电闪时天地煞白,睁目如盲,接着是震天撼地的雷响,眼前是个令人难以相信的狂暴世界。

    符太道:“你晓得他藏在哪里吗?”

    龙鹰道:“神都现时的局势变化万千,随时出现突变,台勒虚云身为最高领袖,乃领军的主帅,其压阵坐镇的地方,必须是能收听各方消息,可调兵遣将,方便应变之所,绝非随便找个里坊房舍办得到。这样的指挥中心,只有一个。”

    符太动容道:“翠翘楼!唉!我立即手痒哩!”

    龙鹰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必须由你鱼目混珠,代我离城。时机稍纵即逝,我要趁雷雨未过之前行事。这是最后的机会,明白吗?”

    两人右转进入日安居。

    符太转音道:“你以黑布罩头,扮作是来报仇或偷东西的康老怪,以他的声调说话便成。”

    龙鹰道:“好主意。”

    心忖这就叫有赌未为输吧!

    ※※※

    龙鹰抵达翠翘楼的一刻,雷暴有增无减,昼夜难分,苍天像破开缺口,大雨倾盆,乌云翻滚。

    魔种全面展开,龙鹰与雷雨浑为一体,感觉痛快至极,一洗过去两天一夜的颓唐之气,体内充盈难言的力量。

    横空牧野曾说过他是世上最可怕的刺客,现在就是继尽忠后再一次证明横空牧野的看法的时刻。擒贼先擒王,他下定决心,撇开对台勒虚云相惜之意,就像在北博之巅他对自己般,只要掌握他的所在,不理有多少高手在他身旁,立施弹射击杀之,然后全力遁逃。

    杨清仁和洞玄子此时在翠翘楼的机会微乎其微,因须留在宫内,无瑕则很难说,希望她仍身在如是园。不过谁在这里,已不在他考虑之列。一击远扬,就是这般简单。暴露身份,在所不惜。

    他逢屋过屋,几个起落后伏身于翠翘楼宿园中央一座特大楼房的屋脊处。

    他非是初来甫到,曾多次探索,凭其灵机妙觉,颇有回家的熟悉感受。翠翘楼出自沈香雪,自有心思布置上的脉络可寻,高低大小有序,聚散分明,像下面广阔如殿堂的空间,是供楼内姑娘排练歌舞的训练场所,环以园林,成为宿园的心脏区域,也是中园,与四周较密集的楼房相映成趣,密里见疏。

    位于四角、高上周围屋舍近倍的三层高楼,若卫士般守卫宿园的四方,成众卫拱主之局。

    十多个院落,就是在这个大布局下的小局,各自独立。游廊走道,如血脉似的将各个院落连结为一体,其中东西两大主干道,贯通宿园,将宿园和翠翘楼连结。

    如果台勒虚云刻下正在宿园,他身在何处?

    时间不容许他逐屋逐舍的去搜寻,既不切实际,更要冒上被发现的风险。际此风雷雨电的非常时刻,他的灵耳能起的作用不大,故必须凭判断大幅缩小搜寻的范围。

    刚才他入园后,采取的路线蓄意经由上次偷听无瑕、洞玄子、香霸等人说话的楼房,希望碰台勒虚云一个正着,可惜房舍内空无一人,令他失望。

    龙鹰全身湿透,奇寒袭体,体格功力稍差点,事后肯定大病一场。

    环目四顾,暗自思忖,如果自己是台勒虚云,会认为宿园内何处方为最稳当的地方呢?那四座高达三层、砖石墙瓦顶的楼房映入眼帘。心底一震,晓得答案。

    他龙鹰每次潜入宿园,自然而然避开四座高楼,因其居高临下之势,是置暗哨的必然之选,可监察全园,若非有龙鹰般的灵觉身手,稍次一级的剩此一关已过不了。

    龙鹰的脑筋高速运转。

    计算时间,此时该为入黑后小半个时辰,黑夜对他有利,可是雷暴肆虐的巅峰已过,虽余威仍在,却接近尾声。故此能否在四座高楼间作出明智正确的选择,至为关键盘。

    目标四座高楼分别位于宿园东南、东北、西南和西北四角,以其全局坐北向南的形势,东北和西北两楼靠近宿园后院墙,如有敌从后方来犯,首当其冲,失地利。东南、西南两楼,靠近前院的翠翘楼,能观顾全局,进可攻、退可守,位置上明显比北面两楼优越。

    两楼中,又以东南高楼占优,因大河分渠从西而来,过翠翘楼之南后转往北走,注入洛水,成为翠翘楼东面的天然屏护,尽得地利。

    这些念头如天上的激电般,闪过龙鹰脑海,下一刻他冲天而去,投往目标所在的方向。如有旁观者在,绝猜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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