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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80

作者:黄易
更新时间:2017-03-07 12:01:05
推舟,正中武三思的下怀。

    要洞玄子信“范轻舟”是痴人说梦,巧妙处是正因如此,洞玄子方相信“范轻舟”与他们一方有“同流合污”的诚意,其处处为杨清仁保密的表现,正是洞玄子伴武三思同来的用意。

    洞玄子从未和“范轻舟”碰头,又成为武三思的头号亲信,依常理“范轻舟”绝不会怀疑洞玄子。没有顾忌下,向武三思交心,多少透露点大江联的秘密,以取信武三思。现在龙鹰说的尽属人所共知的事,信守对杨清仁的承诺,洞玄子当然对他另眼相看。至于会否日后在武三思前为他说好话,要看台勒虚云策略和布局上的取舍,非龙鹰可控制。

    武三思大喜道:“由今天开始,轻舟就是我武三思的人,本王绝不会薄待你。不过现时神都形势复杂多变,昨夜才发生骇人听闻的大事,可是轻舟不用理会,此处暂不宜久留,上策是轻舟先返大江,避过这一轮的风头火势,本王自有安排。”

    洞玄子插言道:“我们已成自家人。说话不用顾忌,梁王想知道轻舟目前有哪方面,须梁王出手帮忙?”

    龙鹰心忖魔门的人,没一个是简单易与之辈,应对上稍有失误,立陷灾劫。幸好他比洞玄子更清楚自己与武三思错综复杂的关系,可准确拿捏,否则若隐瞒北帮的事,势惹武三思疑心他的忠诚度,透露太多有关“南人北徙”的计划,又使洞玄子感到有被“范轻舟”出卖之嫌。

    再将声音压低点,道:“事关机密,如非梁王垂询,轻舟怎都不肯说出来。轻舟最近与北帮的田上渊、岭南越家的越浪达成协议,会于近期将大批盐货,从南方运上北方来。今次不论所得多少,轻舟将一半利润,上缴梁王,以显示轻舟对梁王的敬意。”

    武三思现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范轻舟”没在此事上隐瞒,去了他最大的心事。

    龙鹰晓得终于过关。

    第十三章世族美女

    台勒虚云是永不被胜利冲昏头脑,致得意忘形的人,因为他根本不将成败得失放在心上。纵在昨夜,并没有疏忽“范轻舟”,刚才仍出动洞玄子伺候他。

    对“范轻舟”,台勒虚云的重视度该不在“阴谋”之下,道理龙鹰是明白的。

    如台勒虚云般的超凡智士,能令他生出惧意者,非是敌人的强大,皆因未能力敌,却可智取。

    令他最害怕的,是超出他智力,无法看通瞧透的人事。

    “范轻舟”正是台勒虚云没法凭智慧掌握的人,这边厢明明杀了他,那边厢他又龙精虎猛、生蹦活跳的奔赴飞马节,天罗地网仍拦不住。任何手段,用在他身上,总是功亏一篑,化为乌有,离奇之至。

    他可以骗倒香霸、杨清仁、洞玄子、妲玛、柔夫人、湘夫人,至乎霜荞和沈香雪,但有两个人,永远不信任“范轻舟”。

    一为台勒虚云,“范轻舟”等同茫不可测的未来;另一是无瑕,在三系里,以她的精神异术修为最高明,从另一层面隐隐感到他异常之处,也因而保持怀疑。

    对台勒虚云和无瑕两人,龙鹰暗暗警醒自己,绝不可放松戒备,掉以轻心,否则或要死第三次,破去燕飞的纪录。

    因言之尚早,武三思没有特别的指示,只着他好好与田上渊和越浪合作,商量妥双方联络的秘密方法,让武三思可坐地分肥后,偕洞玄子离开。

    博真二人回来了,酒气熏天,幸好博真酒量较佳,仍保持清醒。

    龙鹰着虎义和管轶夫去睡觉,留下博真商议今天离开神都的事宜,想起台勒虚云滴水不漏般的缜密,他再不敢轻疏大意。

    博真先道:“我见到连绮。”

    龙鹰的脑筋一时弯不过来,愕然道:“连绮?”

    博真道:“你忘记她了吗?在不管城时,她和乐载文扮作阴山族的人,混进寻宝人里去,如非我和荒原舞保着逃生峡道,势有更多人给他们害死。”

    龙鹰苦笑道:“不是忘记,是想漏。你们见过乐老大吗?他现时是翠翘楼的大老板潘奇秀。”

    博真道:“见到连绮,立即猜到乐载文在附近。听说他到了神都外办事去。连绮现在的身份是翠翘楼诸女的‘娘’,人人唤她为妙娘,乐老大不在,翠翘楼交由她打点,不过她罕有现身,昨晚是首次见到她。”

    龙鹰道:“香文该仍在翠翘楼内,但谎称到了别处去,顾忌的是太少。连绮认出你了吗?”

    博真道:“看神情反应,该认不出来。在不管城时,我浑身风尘,蓬头垢面,现在华衣丽服,天天刮胡剃须,皮光肉滑,照镜子时,连自己都认不出是以前的那个落泊浪人,兼且胖了点。不管城兵荒马乱,她记得你也记不得我。”

    龙鹰问道:“你怎会忽然见到她的?”

    博真道:“逛翠翘楼这么久,尚是首次客不过半,冷冷清清。收到我们离京往扬州去的风声,特地过来和我们打个招呼,当然意不在此,是想从我们口里打听关于范爷你和太少的事,剩看她问及这方面,知她认不出我来。”

    龙鹰道:“你们如何应付她?”

    博真现出陶醉的神色,道:“为了从我们口里套消息,妖女藉敬酒挨挨碰碰的,我们三个乐翻了天。她的腰肢多么柔软,酥胸弹力十足,练过武功的女人的确不同。”

    龙鹰哑然笑道:“你答到哪里去哩!我明白,姿色不在她之下的翠翘楼姑娘大有人在,她的矜贵处在于你们晓得不可能得到她,故特别有感觉。”

    博真拍腿道:“范爷说得对!”

    龙鹰忽然想到,自己真的轻松了,本是如噩梦般缠绕他的“东宫惨案”,不到半天,若似褪了色的陈年旧事,人就是有这个本领,可把不愿记忆的事忘掉。

    博真续道:“你可以放心,我们蓄意让她灌酒献媚,说出来的假话岂到她不信,一切依你教导的意思说。在别人眼中,我们和疯子差不了多少,疯子是不懂弄虚作假的。”

    又得意洋洋地道:“当年在不管城只能看不能动的女人,竟给我讨尽使宜。”

    龙鹰苦笑道:“你该是宿醉未醒。”

    博真伸懒腰,打个大呵欠,点头道:“给你提醒,有点眼困呢!”

    龙鹰道:“你们有多少行囊包裹?”

    博真道:“你可以放心,这方面我们早立定主意,除必需的外,其他一切能免则免,可以说走便走。为何问这个?”

    龙鹰道:“我们改走陆路,理由是你们三大暴发户,忽起游山玩水之心,老子惟有奉陪。现在你回去睡觉,老子买马去,回来时唤醒你们吃午膳。”

    博真道:“我还挺得住,陪你一起去。”

    龙鹰道:“我不想照顾你,快滚回隔邻睡觉。”

    ※※※

    龙鹰赶博真回去后,离开日安舍,今次由西门离开,顺便着店伙结账,三人的账亦算于内,以示“范轻舟”的豪爽。

    走出客栈大门,踏足定鼎大街,天色仍是暗沉沉,寒意逼人,不过车水马龙如旧,人来人往,瞧来昨夜东宫发生的惨事,尚未传出来。

    走不到百步,洛水在望之际,有人从身后快步追来。

    龙鹰暗自留神,到那人越过他时,耳鼓响起独孤倩然的声音,道:“随我来!”

    “范兄晓得昨夜东宫发生的事吗?”

    两人在一间位置较偏僻,又刚开店的小食馆一角坐下,应付过店主热诚的招呼,点了两碗稀饭和一碟馒头,对坐说话。

    店内只他们一桌,没其他客人。

    独孤倩然穿上男装便服,外加棉袍,掩盖优美苗条的身形,戴上帽子,包裹着秀发,仍是那么的灵气逼人,清丽高雅,不愧北方世族的著名美女。此刻的她,似再没有顾忌和抛开一贯的慎重自持,滴溜溜的秀目全神贯注的打量龙鹰,不放过他任何微细的表情反应。

    问的第一句话,已难以抵挡。

    龙鹰不忍骗她,点头道:“知道!”

    怕她追问是从哪里听回来的,岔开道:“姑娘是专诚来找小弟,还是真那么巧的在街上遇上?”

    独孤倩然轻叹一声道:“倩然哪来逛街的心情?”

    龙鹰细审她玉容。

    两人非是没试过单独相处,也不是没这般对坐说话过,不过两个情况合起来,又是独孤美人主动找他,坐得这般亲密,就是龙鹰不敢奢望的事。

    她眉宇间虽有忧色,却不浓重,只是疲倦,一种从心底里涌上来形之于色的倦怠,以异乎寻常近乎“万事皆空”的平静表达,若如打一场三盘九局的激烈马球赛,结果打输了,对人世间所有事物均提不起劲。

    龙鹰忽然记起她和李重润的婚约,现时再不复存,美女回复自由之身。独孤倩然的心情是复杂的,免不了因李重润突如其来的死亡震骇心伤,可是另一方面却从嫁入宫廷的宿命解脱出来,还她自由之身。正因他揣摩到她大致上的心境,反不知能干些什么或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他在看她,姑娘亦在看他,每当眼神在小方桌上方不到四尺的近距离交触,双方均有点不堪负荷的避开去。

    龙鹰感觉着弥漫于两人间暧昧和带点尴尬的气氛,慢吞吞地道:“姑娘不是认为小弟是个没有立场、投机取巧之徒吗?还以为姑娘永不再和小弟说话。”

    独孤倩然反问道:“你真是这样的人吗?”

    龙鹰摊手苦笑,乏言以应。他可以说什么?

    独孤倩然淡淡道:“倩然在短期内返关中去,来找范兄是想得个清楚明白。现时形势大异于在牧场之时,倩然可以答应你,不会将不利于你,又或你不想让人晓得的事泄露出去。倩然在为家族着想呵!”

    龙鹰心生怜惜,坚强如宇文朔,亦因昨夜突如其来、影响深远的惨事变得六神无主。以自己明知大祸即临,到知道发生何事,也因其震撼的深广,精神受到重创。身在局内,对未来充满憧憬,荣辱系乎李重润的北方世族,打击之重,可以想象。

    独孤倩然乃北方世族的领军人物,如当上太子妃,至乎皇后,纵然是奉献和牺牲,自当有一定的期待,为自女帝执政后北方世族的天大转机,骤然失去一切,首当其冲,失落之情,在所难免。

    商月令说过她是老庄的信徒,在这方面该比其他世族看得开,对任何逆来的变化,可以顺受。

    龙鹰不晓得如何拿捏,方算应对得体,既不加重她的失意,又不泄露身份的秘密。不过有一件事他是清楚的,是她绝不会出卖他。

    对于北方世族的复兴大愿,非任何人力能挽回,包括自己和李隆基在内。

    李重润的离世,等于北方世族最后的希望,终告幻灭。

    宇文朔会转为靠拢李重俊吗?在各方面,桀骜不驯的李重俊,均难与乃兄比较。何况不用猜亦知宇文朔等采取捧李重润、排斥李重俊之策,修补过往破损了的关系,事倍功半。

    龙鹰颓然道:“独孤姑娘太看得起小弟了!”

    独孤倩然不自觉地点了一下头,似在加强心内某一想法,紧咬香唇,眼神平静的盯着他,令他很不自然,颇有在她面前原形毕露的感觉。

    女性的直觉敏锐至近乎神奇,通常不须任何道理在背后支持,认定如此便如此。他的“范轻舟”弊在前后言行不一。

    龙鹰半投降地道:“为何不说话?”

    稀饭和馒头一起上桌,店内多了个客人,坐在另一角。

    龙鹰趁机吃喝,以减轻沉重的气氛。

    姑娘她进两口稀饭、一个馒头后停手停口。

    看着她在自己眼前进食,亲切温馨。

    世事难料,怎想到与她有共聚的机缘?怎可不提醒她?

    独孤倩然仍是一贯泰然自若,带些儿听天由命的神态,道:“飞马节似若一个梦,本来一切依乎常理,直至你踏足牧场。”

    某种莫以名之的奇异情绪,浪潮般卷过龙鹰的心田。此地此刻,情何以堪。比之她过往的清冷和自持,独孤倩然是向他打开心扉,流露真情吗?还是他想多了?

    眼前的独孤倩然,并不是在正常的状态下,而是遭受牵涉到家族荣辱兴枯致命性打击重挫、风头火势的一刻,她来找自己,不可能是为儿女私情。

    对一个寒门布衣,很难明白高门大族奉家族为尊的情操,不过只看如独孤倩然般的人物,竟不抗拒买卖式的政治婚姻,牺牲终身幸福,可以想见其余。

    不过,美人儿已回复自由。

    独孤倩然道:“倩然说飞马节像一个梦,不但事事有些儿不真实的奇异滋味,还因有点作梦般的不清醒,特别是与你有关的事。”

    龙鹰苦笑道:“姑娘太看得起小弟,我只能说是因缘巧合。”

    独孤倩然淡淡道:“你先听人家说。”

    龙鹰惟有闭口,大有被审讯的感受,暗自惊心,不知给她掌握到什么。

    独孤倩然一双美眸蒙上一层薄雾,诡美凄迷,显示她芳心内填满某一难以言表的情绪,陷进记忆的深处,柔声道:“如任何梦境一般,终有醒过来的时候。”

    她的话,令龙鹰想到“庄周梦蝶”的寓言,不但因记起她是老庄的信徒,还因自台勒虚云发动阴谋,一直有失陷在噩梦里的可怕感觉,到此时仍未完全恢复清醒。

    人生若如一场大梦,那只有离别人世的一刻,方有醒过来的可能性。梦里的人,岂知自己乃过客的身份?

    美女的话,牵动着他深心内的情绪。

    独孤倩然平静地道:“就在球赛结束的一刻,倩然醒过来了!”

    从开始说话到现在,她的声音语调宛似不波之水般的平静,诉说的若如不关己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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