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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01

作者:黄易
更新时间:2017-03-07 12:01:05
又道:“宇文愚最好求神拜佛永不当官,当官后则求神拜佛不要给贬谪到我们岭南来,否则我会令他的日子更不好过。”

    龙鹰再次体会到高门大族的气焰,高门看不起寒门,但高门间亦划分等级。宇文愚自恃为关中望族,视己为正统,关中外的世族,绝大部分不被放在他们眼内。岭南的世族更不用说,因岭南本身被视为蛮夷之地,任越浪的爹如何雄霸一方,越浪如何显赫,宇文愚因着李显的回朝,重拾已逐渐褪色的气焰,对两人来个明嘲暗贬。

    越浪的愤慨是有根据的。

    想深一层,宇文愚开罪越家确不明智,会祸及子孙,因为如越浪所言,岭南正是获罪被贬谪的惯地,这就叫“山水有相逢”。

    发过脾气后,越浪回复常态,道:“范兄的修养比在下好,完全不当一回事。咦!那亭子相当不错,我们到那里坐一会儿好吗?”

    ※※※

    在亭子坐下后,越浪赞叹道:“有些事确是我们岭南人学不来的,坐在这里,不论朝任何一方看,尽为小桥流水的美景,景景不同,这么动人的园林景致,我还是首开眼界。”

    龙鹰立知他没参加过“仙迹游”,否则该晓得此园不同他园,乃出自鲁妙子的心思设计。亦不说破,道:“对今次的‘少帅冠’,越兄是志在必得。对吧?”

    越浪点头道:“我们本有十足信心,但队内两个主将已给你老哥赶跑,胜负之数变得难以逆料。”

    龙鹰头痛起来,牧场队亦是输不得的,输了穆飞会被驱逐,而自己更会在决赛助阵,那岂非越浪之败,是败于自己手上?不论越浪如何心胸广阔,亦会心生芥蒂,何况照他适才对宇文愚充满侮辱性言词的反应,越浪的胸怀并非他想象般的可纳百川。

    越浪讶道:“范兄为何忽然关心起马球赛来,我从未见过范兄去看球赛。”

    龙鹰不答反问,道:“越兄既有把握击败关中队,决赛时又可广邀其他队的高手助阵,该不用因流失两个主将心烦。”

    越浪叹道:“那也要有人愿助阵才成,我属意的是河间王和乾舜两人,不过刚才的情况你看到的了,宇文愚故然态度嚣狂,河间王亦好不到哪里去,连点个头打招呼都省回,我如去邀他助阵,极可能是自讨没趣。”

    龙鹰“丑妇终须见公婆”,早说出来怎都比迟说好,苦笑道:“如河间王晓得小弟会在决战下场助牧场队,他定会受邀加入你们的阵营。”

    越浪愕然。

    龙鹰道:“事情是这样的,那晚射箭后,穆飞送小弟离开,说出邀请我助阵的提议,小弟随口答应了,到刚才方想到或会和越兄对垒球场。”

    越浪苦笑道:“现在我更没把握了。坦白说,范兄颇有点像当年的寇仲,虽从未打过马球,踏足球场后却可比任何老手打得更好。”

    龙鹰皱眉道:“如成和局,是不是决赛的两队同时赢得‘少帅冠’,享有到神都面圣的殊荣?”

    越浪道:“三球一局,三局一盘,三盘定胜负。二十七筹为奇数,根本没有和局的可能。”

    龙鹰思索道:“球赛的规则是怎样定下来的?与外面的球赛有分别吗?”

    越浪道:“在不少地方有分别,原因是在第一届飞马节,寇仲因应情况作出改动,例如可于最后的决战广邀好手助阵,是因有寇仲和徐子陵在的牧场队太强了,故任由对手在决赛时请其他高手帮忙,令赛事更有看头,当然最后仍输个一塌糊涂,但这个做法却给保留下来。像胜出者可到京见皇上,则为太宗的主意,因为他想借机与寇、徐两人叙旧。当时‘少帅冠’并不存在,是在第二届飞马节由太宗皇帝颁旨设立的。在牧场山城的祖庙外有块方石碑,刻下历届球队得胜者的籍贯和名字,由于第一届有寇、徐两人,故名留此石成为天下马球好手能取得的最高荣誉。”

    龙鹰心忖原来飞马节的马球赛有此渊源传统,难怪人人全力以赴。道:“有没有叫停的机制?”

    越浪沉吟片刻,道:“这是飞马节从未试过的事,能中止球赛怕只有圣神皇帝方有这个资格,但必须参赛两队各得十三筹才有意思,谁能将赛局控制得这么好?”

    龙鹰道:“这是一个可能性。将就点,由安乐郡主出口如何?”

    越浪皱眉道:“范兄有想过另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吗?”

    龙鹰苦笑道:“穆飞亦是输不得的,输了便被逐出牧场,原因正由小弟而起。”

    将大概的情况道出,瞒着细节,不让越浪晓得他见过商月令的庐山真貌。

    越浪道:“竟有此原因,难得是范兄不计前嫌,仍肯助穆飞度过难关。范兄有多少把握可说服郡主?又有多少把握可营造出和局形势?”

    龙鹰叹道:“半分也没有,但此乃唯一两全其美之法。小弟要到神都去,有身份比没身份好,为之出师有名。越兄要到神都去,为的亦是家族的地位和未来。在此一言为定,我们来个暗中合作,创造出最理想的结局。”

    越浪道:“可是观赛不乏马球高手,我们有没有尽力,怕瞒不过他们。”

    第五章铺桥搭路

    龙鹰笑道:“如此越兄尽管全力施为,控制赛局的事交给我处理。”

    越浪用神打量他,好一会儿后叹道:“范兄处处令人惊异,我虽然愈来愈摸不着范兄的深浅,但却愈感范兄是交得过的朋友。家父常说,一见如故者,往往是因懂得刻意逢迎,或另有企图,反而初见时很不顺眼,说话又针锋相对的,只要能成为朋友,会比前一种人可靠。范兄肯定是后一类的人。”

    又压低声音道:“依家父的瞧法,范兄比乐彦那小子可靠多了。”

    龙鹰欣然道:“但最靠得住的仍是时间的考验,‘日久见人心’是也。”

    越浪道:“岔得远了,范兄是否有重大的事想让小弟知道?”

    龙鹰收摄心神,点头应是。

    龙鹰正容道:“岭南除盐货外,还有何同样可赚暴利的生意?”

    越浪道:“范兄指的是不是奴隶买卖?此风由来已久,盛行于地主豪强之间,不过自太宗以来因曾明文禁止,故大为收敛,再不像以前般一次交易达百口之众,且须秘密进行,我越家更以身作则,禁绝鬻奴。哼!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龙鹰直觉他说的是真话,谁都可做人口交易,独他越家不可沾手,否则他今天就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因不容于北方的世家大族。

    龙鹰道:“赠奴送婢又如何?”

    越浪一怔道:“这类事自古已然,并不限于岭南一地。”

    龙鹰道:“小弟要说的,是人口的贩运可借不同名目进行。每逢牵涉到暴利的事,像嫖和赌,不论朝廷禁令如何雷厉风行,总有人铤而走险,故屡禁不绝。我现在想和越兄说的,并非要肃清不正之风,那是不可能做到的,更不宜由我们去做,纯是从江湖斗争出发,如果越兄全无戒心,势被大江联逐渐蚕食,到其成势成形,将悔之已晚。”

    越浪皱眉道:“范兄可以说得具体些吗?”

    龙鹰沉声道:“我现在说的事关机密,除令尊外,绝不可透露予其他人,乃我多年来千方百计搜集回来的确实消息。越兄想想大江联当年是凭什么手段崛起于大江,思过半矣!”

    越浪冷哼道:“暗杀、渗透。”

    龙鹰道:“最厉害是不动声息。大江联是由数股势力组成,没有人能摸得清楚他们的底细,不但渗进能赚大钱的行业去,更深谙隐藏身份之道,目的是财权兼得,先主宰地方,然后伺势而起,达到其窃据天下的梦想。”

    又道:“越兄说吧!这么一个组织严密的庞大帮会,会否就此烟消云散?”

    越浪审视龙鹰片刻,道:“给你说得在下心寒起来,岭南是我们熟悉之地,有头有脸者多少都要给我越家一点情面,但真的感觉不到有异军突起的势力,范兄指的入侵是否才刚开始?”

    龙鹰淡淡道:“他们仍未须去挑战你们,亦不会在时机未成熟下如此不智,但我却是他们的眼中刺,自第一天便斗个不休。只要越兄想想小弟在牧场所受待遇,便可掌握到大江联无孔不入的力量。”

    越浪色变道:“范兄是指文纪昆乃大江联的人。”

    龙鹰苦笑道:“问题就在这里,文纪昆、白盖、查更等都有可能是大江联的人,但也可能纯是为古梦和小弟间的私怨出头,大江联就是有这个能耐,每一行动均经精心策划,将事情弄得暧昧含糊,滑似泥鳅,很难抓着他们的把柄。”

    越浪神色凝重地道:“我开始明白范兄所指的情况了。”

    龙鹰心中欣慰,本全无眉目的事,终开始有点模糊的轮廓。

    他不惜向越浪透露部分机密,正是为将他争取到自己的一方来。要知不论他龙鹰手上的实力如何庞大,对岭南这么一个与中土半隔绝的辽阔地域,除非挥军征讨,否则是无从入手,想弄清楚情况吗?没十年八载肯定办不到。情况与南诏和塞外如出一辙,唯一方法是借助当地的力量。眼前的越浪正是“征服岭南”的最佳盟友。

    越浪的爹越孤是老江湖,即使晓得他是龙鹰,亦不会无缘无故的助他掉过头来对付本土人,只有当牵涉到切身的利益,方会着紧。龙鹰更存试探之意,符君侯投靠的正是越孤,不言可知大江联是以越家为渗透的最大目标,假设越家早和大江联同流合污,他可从越浪的反应觑破。

    越浪容色再变,显然没法掩饰心中的震撼,嗫嚅道:“那……那……”

    龙鹰道:“河间王?我不知道,不敢肯定。他的老家不是在岭南吗?你们对他该比我熟悉。”

    越浪深吸两口气,压下波荡的情绪,道:“在他被封河间王前,我们从未听过他,他家位置偏远,其父有善名,人丁单薄,父母去后似只剩下河间王一人,现时有老仆留守祖宅。”

    又沉声道:“范兄在这方面还有何事可告诉我们?”

    龙鹰道:“刚才说的属开场白,现在说的方为关键。”

    越浪点头道:“范兄对大江联确下过工夫。”

    龙鹰道:“‘大江联’三字实有误导的成份,不过是个方便的称呼,越兄须紧记此点。我之所以对大江联有深入的认识,系于一人身上。”

    越浪道:“此人为谁?”

    龙鹰遂将洞玄子之徒池上楼的事没隐瞒的说出来,当然对洞玄子一字不提,说的是从“范轻舟”的位置的见闻,特别强调他烧船灭口,杀害大批无辜妇女令人发指的恶行。然后道:“金沙江军方将此事呈报成都军方,再由军方上报神都,圣神皇帝大为震怒,使人将他的容貌绘成画像,全国通缉,惜此人原来已逃往西域,幸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池上楼死性不改,只是换个地方,仍从事人口贩买,结果碰上龙鹰、万仞雨等一直有留心他的人,当场将之生擒活捉,还将他送往神都,由专人拷问,导致金沙帮的覆亡。从池上楼身上,他们问出以前很多本一无所知的事,例如大江联的组织结构,这些有用的资料分别送往扬州军区和巴蜀军区,我所知的是从他们而来,很多不方便由军方抓的事,由小弟一手包办。军方这么支持我,此为其中的主因,且得圣神皇帝默许。”

    越浪恍然道:“原来范兄与军方建立起这般密切的关系。”

    又重重舒一口气道:“一切都变得实在起来,难怪范兄指早前的只属开场白。更想不到牵涉到鹰爷。池上楼有透露岭南的情况吗?”

    龙鹰道:“池上楼对岭南所知不多,知的是其为人口买卖的重要来源地。这个消息非常重要,显示大江联已成功将魔爪探入岭南,且能瞒过你们的耳目。”

    越浪难以置信地道:“没可能的!”

    龙鹰淡淡道:“有官方的包庇又如何?”

    越浪失声道:“娄寅真?”

    娄寅真官居岭南节度使,是岭南本土人,武曌曾两次想将他调职,均因当地豪强世族的激烈反对而放弃,可见此人的势力在岭南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龙鹰问道:“你们与他的关系好吗?”

    越浪冷哼道:“表面好到不得了,他对家父执礼甚恭,大家称兄道弟,不过家父曾亲口对我说,娄寅真脑后有反骨,耳后见腮,并不可靠。”

    龙鹰讶道:“令尊竟精于相人之道。”

    越浪道:“他不是真懂,只是从累积的经验掌握到皮毛,他自己也说其中一、两手看人的招数,每见奇验。”

    稍作沉吟,续道:“依范兄估计,大江联对岭南的入侵,到达何种阶段呢?”

    龙鹰道:“至少在十年前或更早的时候已开始了,但他们掩饰的手段非常高明,就算你眼睁睁瞧着,仍不晓得与他们有关系。”

    越浪苦恼地道:“范兄可举一个确切的例子吗?”

    龙鹰道:“广州在过去十年,有没有嫖、赌兼备的大型赌坊开张?且得到娄寅真的支持和包庇,而由于没有往别处扩张发展,故没惹起你们的警觉。”

    越浪瞠目结舌的瞧着他。

    龙鹰道:“小弟没猜错吧!”

    越浪咋舌道:“范兄说的正是成立达十二年的吉祥赌坊,若如目睹似的。那也是我经常流连之所,家父还多次警告我,不要和赌坊的人有太密切的关系。看来家父也感事有跷蹊,只是没法明言。”

    龙鹰道:“令尊是个不平凡的人,难怪将岭南守得这么稳。”

    越浪的呼吸急速起来,道:“忽然其他事都似变得无关痛痒,我现在只想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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