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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40 买字

作者:明夏轻歌
更新时间:2018-11-13 04:24:05
    

    午后,沈寄手里抓着一只野花跟在魏楹身后从山上下来。徐赟做的攻略里这山上的庙宇斋饭很好吃,风景也不错。他们是徒步上山赏过景又吃过斋饭才下山来。手里的野花是沈寄路上看了觉得漂亮,撺掇魏楹去给摘的。

    开始魏楹不肯,毕竟还有人跟着呢。那花又在山崖上得他爬上去才能摘到。虽然不是很陡峭吧,但还是不太习惯做这种事。结果沈寄就耍赖坐到一旁的大石头上不走了,非要他亲手去摘下来。魏楹无奈,说她是渴了打发了几个跟着的人都去找水或者问问有没有近路什么的。然后抓紧时间爬了上去给媳妇儿摘了回来。

    一下子把人都打发走,甚至连挽翠都被打发了,管孟心知肚明有猫腻。他安排了人去办事,然后还留了几个人在远一些的地方警戒,背对着。等到取水、问路的人都回来了,管孟才带着他们回来复命。

    沈寄喜笑颜开的抓着野花,然后接过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山泉水。挽翠的眼在野花上扫过,她之前注意到沈寄瞥过山崖上的位置,那儿这会儿已经空了。

    魏楹道:“喝了水那就走吧。不是说下午要去看随园的聚会么。”

    这个聚会也是徐赟打探来的,为期三天,是当地文人雅士的聚会。随园主人将自己的别苑提供做场地,到时候会有人展示琴棋书画的表演,也有些物件会被售卖或者拍卖。众人听了觉得有趣,便决定在此多停留几天,瞧一瞧这场聚会。具体停留几天就看其精彩程度了。所以上午大家是自由活动,各自逛去,下午多半会在随园聚首。船是昨天傍晚靠岸的,晚上倒没有回船上住。因为那样的大楼船还是比较少见,不想太过引人耳目。这样只要不是有心人,很难知道那是他们家的船。

    徐赟在此地有铺子,着人去寻了一处三进的院落安置众人。而他自己则张罗着下一次起航的一应所需。

    “哦。”沈寄答应了一声往前走。

    挽翠看她没留心脚下,怕她乐极生悲赶紧提醒道:“夫人,看路。”这可是山上,万一崴到虽然可以做简易的担架抬着夫人下山,但脚脖子可不是小事,崴得厉害就坏了。

    沈寄点点头,将花递给挽翠,“替我收着,回去压在书里。”

    挽翠答应着拿出手绢包了起来放进袖袋。

    到了山下,沈寄在轿子里换下沾了山间泥屑的鞋,这才预备进随园去。挽翠递上一顶纱帽,“夫人,爷说让您戴上。回头人多眼杂的。”

    “我都半老徐娘的了。”沈寄嘟囔。

    挽翠忍着笑道:“实在不像,还是戴上吧。虽然里头分了男宾区和女宾区,但是有时也可以混着走动一下的。”

    沈寄想想她对闺阁的才艺其实也不怎么感兴趣,这才接过戴上,然后和挽翠进去。要进随园只要是衣冠整齐、不是特殊行业从业人员就可以了,并没有太多讲究。魏楹已经负手先行走了进去。沈寄进门四下张望一番,没见到哪个孩子也就作罢了。都有兄姐带着,也不可能有哪个丢了。她就安心的玩耍吧。

    眼瞅着魏楹被卖奇石的摊子吸引过去了,她便自己找乐子。路过斗诗亭仿佛是看到了小包子带着小豆沙在看热闹。沈寄驻足听了下,无外是你对天高地远他讲文韬武略,你说家国天下他谈人生百态。附庸风雅的不少,倒是几首雅俗共赏的打油诗更有几分趣味。

    沈寄继续往前,边走边对挽翠道:“倒是个踏青闲话的好去处。”整座随园就在山脚下,宽敞得很。这几日甚至不禁小贩进入,颇有几分人间烟火气。此间主人倒是个通达之人。

    “夫人你看,还有戏台子。”挽翠朝前一指。

    沈寄莞尔,估计小亲王这会儿就在那边和娴姐儿看戏呢。不过她对看戏兴趣不大,就不过去了。

    “夫人,那边是琴苑。”内里有袅袅的琴音传出。

    沈寄之前上山下山的就打算找个地方先歇歇脚,正准备往琴苑里去,就见到小馒头和胡濙脚步匆匆从一条道上出来。

    “你们干嘛呢?”

    小馒头脸红了一下,胡濙笑嘻嘻答道:“魏奶奶,方才有位夫人总盯着魏三叔看。”

    沈寄反应过来,这样的聚会怕也是有些人家的夫人相女婿或者媳妇的场所。小馒头衣着虽不华丽,但质地上乘一看就是家底殷实人家的子弟。搞不好之前还出过什么风头。小小少年这是入了人眼了。

    “小弟、小妹在哪啊?”

    “跟着大姐,大姐夫呢。他们一人抱一个,方才在那边看珠钗、脂粉。”小馒头朝另一边指指。

    “那你这又打算去哪?”

    小馒头这会儿脸色回复了正常,指指一旁的书画苑,“听说这里头在现场作书画,然后下头的人竞价。我打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娘要一起么?”

    沈寄想了想,里头想必有坐的,便一道进去了。应当也有妇人在场,再说她还有儿子同行。闺阁中的才女数量有限,两千年也只有那么些。比起来还是才子的字画更吸引人些。

    胡家开得有字画铺子,胡濙是小当家,他也预备进去看看。他只懂皮毛,但魏三叔是很喜欢这些的。等会儿兴许还可以借助他的眼力拍下一些性价比很高的字画。

    沈寄听他这么说了,摸摸他的头,“你可真是你祖父的好孙子。对了,他上哪儿去了?”这地

    他上哪儿去了?”这地方胡胖子大概是不大感兴趣的。那些小打小闹的商机,交给孙子就办成了。

    “祖父中午喝了酒,这会儿回住处午睡了。”

    沈寄估着胡胖子搞不好是要趁着孙子不在身边好去做些少儿不宜的事。只要魏楹不一道去,她才懒得过问呢。

    “娘,我们的号牌是六号。”小馒头拿出一个牌子给沈寄看。他早就打算过来看看书画竞拍,一早来押了银子排了个号牌才往别处逛去的。就在第二排的位置,视野很是不错。

    出门在外,沈寄就没有严格管控孩子们的零花钱了,下船的时候一人发了二百两。

    几人在六号桌后坐下,桌上还提供有瓜果茶水。

    挽翠道:“夫人,属下让人去知会一声,省得爷找夫人找不到。”

    沈寄应了一声。挽翠便打发了小馒头的小厮出去。

    小馒头于书画鉴赏上的确有独到之处。此时台上已经开始展出了,沈寄听他小声点评给胡濙听,然后给了个心理价位。超过这个价位他就不建议胡濙竞拍了。胡濙一一记下,对他很是信服。

    “这幅很好,不,非常好!”小馒头往下看时,声量有些忘形的提高了些。

    沈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的确是一幅好字。笔锋饱满刚毅,龙蛇竞走、铁划银钩几有磨穿铁砚之感。

    小馒头的忘形让胡濙都不好问他应该作价几何了。可是沈寄却注意到旁人对小馒头的反应有些古怪。

    “小兄弟,外地人吧?”旁边有个中年儒生问道。

    小馒头点头,“是,晚生京城人氏,随父母途经此地。听闻此地雅集,故此前来。这位先生有何指点?”

    中年儒生指着台上的那副字道:“这手字,哦不,这个人的这幅字放在十年前千金难求。今天嘛,怕是只能哄哄小兄弟这样的外乡人。”

    “是好字啊!”小馒头道。

    沈寄道:“字是好字没错。这位先生是说写字的人十年前与此时人品判若两人?”单从字上看,这人人品不应该差才是啊。不过,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汪精卫那手字漂亮吧,人也够漂亮的,结果是大汉奸。还有胡兰成,有才是真有才,没品那也是真没品。这种反例还是不少的。

    那人瞥沈寄一眼,“这位夫人算是说对了。此人人品之低劣,世所罕见。”

    小馒头有些受打击,他是真的看到这幅字就眼前一亮啊。闻言不由道:“他做什么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好吧,我也是不忍见你们外乡人被人欺骗。”那人顿了一下然后道:“盗嫂!”

    这一下就连胡濙都面现鄙夷。这样的人字写得再好,也不值得买。他就算是低价拿下,也卖不出去的。只要人家知道这背后的事儿。转卖出去说不准买主还会觉得受到侮辱,到铺子里闹事儿。

    沈寄也是一凛,虽然曾有过曹操唯才是举的用人之道,盗嫂受金之辈都可以重用。但是叔嫂通奸这种事别说正统文人了,就是黑社会也容不得啊。陈浩南也因为被人陷害中招碰了山鸡的女人,然后被洪兴逐出门墙过。

    “那怎么还准许他到此地卖字呢?”

    “此地之主之前没定过禁止的规矩,被他钻了空子。不过,他休想混淆视听。”那人一脸的义正辞严。

    沈寄觉得只听人一面之词不妥,她心底其实是把这幅字排为了今日魁首的。她侧头看向挽翠,后者会意的出去打探更多的消息。

    那副字排得比较靠后,场中此时已经开始从第一幅竞价。小馒头收拾了一下心情,陪着胡濙参与起来。胡濙那里本钱倒是挺充足,有一个老仆保管着。一会儿竟然已经买下了两幅,一幅字一幅画。沈寄冷眼旁观,台下那些售卖字画的书生,有人神情紧张,有人却喝着上品铁观音悠哉与人笑谈完全不在意作价几何的样子。看来是有人求名有人求利。那神情紧张的书生,衣服不是很合身,搞不好是借来的。但这些人显然都是有所在意的。不然,干嘛来啊?

    倒是有一人,一直一言不发,挺直腰背坐在那里。方才隔壁的儒生以鄙夷口气说起时,朝那边看过一眼。看的似乎就是此人。这么说那副字是他的?他就是盗嫂之人?这人没转过身,不过看背影倒像是个伟丈夫。他的衣服洗得发白,虽然没有补丁但看得出来穿了不短的时日了。估计也是家里快揭不开锅了才会来此卖字。听儒生所言,当年倒是有人千金相求他的字。不过那时候多半清高不愿卖字为生吧。

    挽翠回来了,凑到沈寄耳边道:“不尽然。此人的确是娶了寡嫂,但在那之前应该没有苟且之事。是大姑爷这么说的。”

    徐赟说的,那可信度肯定比随便一个陌生人讲都高多了。至于盗嫂之说,怕也是外人揣测,当事人无从分说。如果只是这样,沈寄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就是嫂子改嫁给了小叔子么?

    “还有么?”

    “这对夫妻成婚后便遭家族除名,连同他们带走的一个小姑娘。如今生计很是艰难,而且那位夫人有喘疾,治病花去了不少银钱。这是此人第一次来此卖字。”

    那这个男子倒是挺有担当啊!这种情况下依然不离不弃。不过看周围人对他的态度,连那贫苦的书生都离他三步之遥,今天看来不乐观啊。

    旁边有人坐了下来,沈寄不用看就知道是魏楹

    知道是魏楹。想必也是听说了她在打听这件事过来看看吧。

    “就是倒数第四幅?”魏楹的声音响起。

    “嗯。”

    小馒头发现父亲也来了,父母还说起他之前拍案叫好的画不由朝他们看过来。他其实还是很喜欢那副字的。

    魏楹道:“先看看再说。”低头瞥见胡濙带的老仆去办交割不由笑道:“怎么,小胡濙买了字画?”

    胡濙点头,“是啊,魏爷爷。魏三叔帮我看的。您看!”

    魏楹一眼扫过,是良是莠已是一目了然,点头道:“还算不错。”除了倒数第四幅,也就这两幅有点收藏价值了。

    后面几幅胡濙就没有参与竞价了,很快到了倒数第四幅字。半日都无人喊出一个价位来。

    终于,有人出声了,“一两银子”。

    满场哄堂大笑,之前每一幅底价就没有少于十两的。高的还拍到百八十两。这叫价一两分明是羞辱人了!小馒头蹙眉,看向父亲。他并没有听到挽翠说的话,只是为那副好字不值。

    “一两银子一次”

    “一两银子两次”

    魏楹轻道:“你自己的银子,自己做主就好。都分家了,早不是孩子了。”

    “五十两银子!”小馒头朗声叫道,打断了上方要一两银子拍板的声音。一时满场的目光齐聚过来。之前和他们说过话的儒生看过来,满眼的不可思议。而那名一直挺直背脊的卖字人也终于转头,沈寄心道,八十分分以上的姿容啊!

    此人约莫三十出头,气质出众。整个人可以用腹有诗书气自华来形容,只是眉眼间有些不驯。他有些诧异的看着小馒头,然后又看向旁边显然是家长的魏楹。

    场中人议论纷纷,“生面孔,外地人吧。怕是不知道……”

    “我不是已经告诫过你们了么?”那儒生大声道。

    小馒头道:“多谢先生提醒。不过,我只为这一手字。无论如何,好字不应该被作践!”

    魏楹朝那人看过去,很是不悦有人这么大声对他儿子说教。他还在这里呢,他的儿子用别人教?那人在他的冷淡的目光下,虽然自觉理直气壮却仍然有些不敢直视。

    沈寄吩咐道:“去把银子交付了。”

    结果,交付银子居然不顺。按道理办这场拍卖的人可以抽取十分之一的佣金,也就是说卖出这幅字可得五两银子。但对方居然不肯收银子,还很诚恳的劝他们三思。切莫买了之后又后悔来闹着要退银子,那是肯定不行的。

    魏楹道:“买定无悔!”

    对方见他这个一家之主发了话,而且场中人也已经将事情告知,这才办妥了交割。那个卖字人从主办方手上拿到四十五两。

    “莫志广,你今天还真是好运道啊!居然碰到了……”那人想到之前魏楹的气势,把人傻钱多四个字咽了回去。方才那人看起来有些像大人物啊。还是不要出口得罪人了。

    莫志广将银子收了起来,然后朝第六号桌走来。在桌前站定,长身一揖,“多谢这位小公子,也多谢二位,解莫某燃眉之急。此恩,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还请赐告名讳!”

    小馒头站起来回了一礼,“你卖字,我买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存在什么恩情,更无须报答。”

    魏楹站了起来,“走吧。”后头几幅就没什么意思了。

    有这么一桩事,在随园哪处都少不了被人多看几眼。一家人索性就打道回府了。听说他们要回去,散布其他地方的众人也就都离开了。回到住处,小馒头将字画拿出来给小包子、徐赟看,“咯,就是这幅字。”

    “五十两银子买这幅字,不亏啊!”小包子的手指跟着笔锋在虚空点画。

    小馒头问沈寄,“娘,那人真的人品低劣么?我看他的样子真的不像啊。”

    沈寄摇摇头,“他只是犯了文人的大忌讳,说不上人品低劣。”她其实还有几分欣赏莫志广来着。还难免八卦的想一下,他夫人肯定很漂亮吧。

    今日场中人的反应让沈寄觉得没什么继续停留的必要了。本来还觉得随园这地方弄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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