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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卷 第六十九章 伤疤

作者:贰零肆柒
更新时间:2018-11-13 04:18:00
    除了从东面调集部队需要时间外,东面的高尔察克和捷克军团趁着察里津战役时西进也是一个大问题,乌法还在白军手里,这里离喀山实在是太近了,一不小心在白军的反攻下,喀山就很有可能再次被白军占领,这个扼住东南两线、关乎莫斯科乃至苏维埃存亡的战略要地,既然已经夺回来了,就绝不能再次失去。可真要顾虑东面,察里津这边的兵力又会不足;

    同时,中国人进攻的方向可不仅仅是察里津,在奥伦堡、以及奥伦堡西面的乌拉尔斯克,各驻扎着两到三个中国师——和虚弱的白军不同,中国军队火力凶猛、作战刁钻,而且他们还有飞机和坦克,以斯大林从中国军火贩子那里高价买来的坦克看,这种全身都遍布钢甲的武器根本就是步兵的噩梦,‘游击队长’伏罗希诺夫也因此宣称,给他一万辆这种战车,第十集团军可以一直打到大西洋。

    正如军中政治委员宣传的那样,在伟大的苏维埃红军乘胜追击东线捷克和高尔察克匪帮时,无产阶级革命的叛徒、帝国主义强盗和走狗,中国军队采用极为卑鄙的行为,偷袭了阿斯特拉罕和察里津,这打断了红军追击东面白军的行动,使苏维埃处于东南两线敌人的夹击中,苏维埃又到了十万火急的关头……

    从现实的角度说,和中国人和谈是最好的,他们所要的那些地方,除了俄属远东以外,都可以纳入民族独立的范畴,这是之前苏维埃就承认过的;而俄属远东,不说那里距离红军还很远很远,那地方据说已没有一个斯拉夫人,全是中国、日本以及朝鲜农民——帝俄时期那些草包官僚的担心是对的,一旦修筑东清铁路,潮水一般的黄皮猴子就会将俄属远东淹没。这样一片距俄罗斯万里之遥的土地,就目前的形式是很难拿回来的。

    和谈之后。因为中国人占领的时间不久,他们一旦撤军,苏维埃和北高加索将重新建立联系,东南夹击的态势也可彻底转变。他们还能援助大量的粮食、武器、还有资金,按照斯大林的说法,苏维埃目前需要的一切中国人都能给。

    可正是因为这是斯大林和他的同伙伏罗希诺夫等人力倡的,托洛茨基才要坚决反对。这不再是军事上的问题,也不是外交上的问题。这是政治斗争。以在坐的这些红军将领来说,总司令约阿基姆.约阿基莫维奇.瓦采季斯,拉托维亚人,与托洛茨基关系密切,他在次年就因为对东线高尔察克部是否采取追击这一问题上与东方面军司令谢尔盖.谢尔盖耶维奇.卡面涅夫产生争议而被解职,后又因涉嫌叛国被契卡逮捕,无罪释放后转为红军军事院校院长,可在十几年后的大清洗他依然被逮捕、枪决。

    东方面军司令谢尔盖.谢尔盖耶维奇.卡面涅夫,继瓦采季斯出任红军总司令,但1924年他就被排挤了。最后也转入军事院校,在大清洗中,枪决;

    第一集团军司令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图哈切夫斯基,虽然在大清洗前贵为苏联五大元帅之一,可大清洗中,依然以间谍罪被判处死刑,枪决;

    第二集团军司令瓦西里.伊万诺维奇.绍林,枪决;

    第三集团军司令约瑟夫维奇.莱茵霍尔德.别尔津,枪决;

    第四集团军司令米哈伊尔.瓦西利维奇.伏龙芝,神奇的死在手术台上;

    第五集团军司令伊万.尼基季奇.斯米尔诺夫。枪决;

    大清洗中,凡是与托洛茨基有关的将领、干部基本都被处决,然而现在,1918年11月1日。这些十多年后将被枪决的司令员同志,根本不知道将来斗争的残酷性。当斯大林一伙人抨击托洛茨基任用的旧俄军事专家怠工、反革命时,将军们的应对之策就是抨击伏罗希诺夫等人的游击习气。同时就察里津失守的事后调查表明,察里津的失守虽然有很多客观方面的原因,但很大程度上失守是因为伏罗希诺夫等人在军中滞留的游击习气所致。

    因此,不是通过和谈而是通过战斗将察里津夺回。将是验证革命军事委员会指责第十军‘游击习气’的最好证明;同时,武力夺回察里津还为托洛茨基在中央执行委员会中挽回面子,当时可是他坚决不同意和中国人谈判讲和的。

    满车厢十多年后被钢铁同志处决的反革命分子、间谍,在开会之前听到的居然是处决第十集团军逃跑军官的枪声——在中国军队进攻下落荒而逃的第十集团军军官以及政委就在装甲列车外面被处决。

    隔着车厢铁皮,外面炒豆子一般的枪声和喊叫声好一会才停。而后,托洛茨基看着在坐的诸人说道:“我记得我以前说过,红军士兵不是懦夫,不是损人利己者,他们要为工人阶级的解放斗争。如果他们后退或者作战不力,罪责在指挥员和政委。我预先就警告过:任何部队擅自后退,首先就要枪毙部队的政委,其次是部队指挥员……,懦夫、损人利己者和叛徒一律处决。我将亲自监督本命令的实施,以此宣告全军。”

    原第十集团军司令伏罗希诺夫因为对革命军事委员会的调职不满,亲自去了莫斯科告状,他走了但第十集团军的政委夏坚科、参谋长马齐列夫茨基、军代表帕尔霍缅科的等人却还在,这些人审讯之后再次给了托洛茨基一个攻击斯大林等人的目标,那就是所谓的中国军火商人其实就是个间谍,因为他刺探了红军的情报所以察里津才这么快失守。

    与斯大林的嘴皮官司是和莫斯科列宁同志交涉的事情,眼下真正要做的就是夺回察里津,以彻底堵住斯大林一伙人的嘴巴。在重申自己的枪毙原则后,托洛茨基看向总司令瓦采季斯,今天是这个旧俄军队的上校团长主持军事会议。

    “以当前的情况看,我们能在半个月之内集结五个集团军,也就是第一、第二、第四、第五集以及第十这五个集团军,再加上其他地方抽调过来的赤卫队,总兵力超过八万人。”瓦采季斯说到第十集团军时,看了新任第十集团军司令的奥库洛夫一眼。第十集团军虽然收拢,可军心还是极为溃散的。

    “察里津的敌军现在大概有三万人,但以现在他们运兵的速度,如果我们不能切断铁路。那半个月之后他们大概也会有八万人或者更多。我视察过前线阵地,虽然在察里津周围找不到破绽,可察里津到阿斯特拉罕四百公里铁路是他们难以防守的软肋,当十二月伏尔加河结冰后,河运将会被切断……”

    以瓦采季斯的观点。对面之敌最好不要早打,而是等冬季伏尔加河结冰、铁路彻底破坏后红军再行进攻,可不管是托洛茨基,还是现在的战略态势,都使得红军不得不速战,而速战,中国军队的防御、火力、兵力不但不处于劣势,反而还处于优势,这就让上校同志很挠头了,所以他的发言总有一种梦游、不着边际的感觉。

    ‘咳咳……’。在旁边托洛茨基的提醒下,瓦采季斯终于回过神来道:“但是,我们不能等到十二月,甚至连一天都不等下去,帝国主义、反革命分子、白军,都会趁我们和中国军队决战时趁机发动进攻,所以,各集团军除了武器弹药外,要丢弃一切辎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杜博夫卡。一旦我们的兵力优于敌人,就将发起猛烈的、决定性的进攻!

    在此之前,第四集团军第二十五师夏伯阳部,将绕过察里津。前往敌军后方破坏铁路;伏尔加河区舰队,应该积极探寻伏尔加河上的雷区空挡,争取打开一条通路,以备战时在敌军侧翼登陆,以造成其内部混乱;装甲汽车、装甲战车、装甲列车应注意保养,在战时起到刺刀突击的作用。以打开敌军防线缺口。其余各部,按照之前划定的防线积极挖设堑壕,以防止中国人的突袭……”

    瓦采季斯极为精简的将要做的准备工作和要注意的事项都讲了一遍,正当他看向托洛茨基,示意他已经说完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卫兵的惊呼:“空袭!!隐蔽……”,而后是一片开枪射击的声音。

    装甲列车是不必担心中国飞机,可不在装甲列车上的士兵只能是四处躲藏。杂乱无章的射击声冲击着在坐诸人的耳膜。疾速而来的飞机马达声和机枪射击声混成一张细碎和铿锵的声网,它从头顶上空铺洒下来,将整个列车结结实实的罩住。

    封闭的装甲列车可以抵挡大口径枪炮的攻击,但车内的人也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不过带着瓦采季斯走到车厢另外一边的托洛茨基打开一个狭小的窗户后,两人才看到外面的情景:初冬辽阔的蓝天里,十数架中国飞机正对着列车外面混乱的士兵俯冲,机翼上某种光滑的金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发。看不到己方步枪和机关枪的轨迹,反倒是飞机射出的带着红光的弹迹犹如鞭子一般抽打在满是士兵的雪地上,翻飞的人体和溅起的冰雪构成一幅无比散乱血腥的画面。火神之鞭,一触即死。

    两人看的呼吸停滞时,那掠过人群的飞机再一次拉起、飞高,而后对准某个目标,开始坠落一般的从空中俯冲,随着飞机的俯冲,阳光之下顿时变成魔域,一种魔鬼发出的、摄人心魂的厉叫声响起,只见那飞机抛出一个小黑点后,惊险的在离地面只有十几米高的地方拉起,发动机吃力的轰鸣中,飞机奇迹般的拉平,再高飞而去;而它扔下的小黑点,则准确的砸中一堆弹药,无比剧烈的爆炸中,附近的一切变成碎片粉末。

    这是厉鬼四型俯冲轰炸机的攻击,虽然炸弹依然只有几十公斤,但杀伤却是无比致命的。托洛茨基不懂飞机,而总司令瓦采季斯虽然和德军血拼过,可在不算激烈的东线战场,德国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飞机。目睹着这些飞机不断的俯冲、轰炸己方的弹药、大炮、辎重,两人心中顿时发凉。杜博夫卡只是一个小城,冬季的草原又没有遮挡之处,如果不能解决防空问题,那再多的部队上来也只是送死。

    “我们该怎么办?”托洛茨基无意识的问道。他虽然有着天才般的敏锐,但和斯大林相反,在面对自己无能为力事情的时候。他更倾向于求助他人而不是自己思考。

    “要加强防空!”瓦采季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自己的飞机属于一上天就要被中国飞机打下来的那种,“而且,以后我们的进攻只能放到晚上。这样可以躲避敌机。”

    “嗯。”托洛茨基重重点头,他认为夜袭是一个好办法。黑夜中不但可以躲避空袭,还能不分敌我,一大堆人冲进察里津后,接着就是艰难的巷战了。这个时候全靠士兵肉搏,飞机和坦克发挥不了太多作用。

    “主席同志,我想如果时间允许,我建议……”趁着没人,瓦采季斯想劝托洛茨基放缓对察里津的进攻,最好是能在圣诞节之后再发起进攻。

    “中央执行委员会只给了我们这个月的时间,甚至连这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到这个月二十号。”作为战友和同志,也作为志趣相投的朋友,托洛茨基并没有指责瓦采季斯有投降主义倾向。在军事乃至政治上,两人几乎是一体的。

    “如果二十号没有拿下察里津,那执行委员会就会和中国人签约?”瓦采季斯问道,根本就是难以置信。“我们根本做不到!”他低沉而坚决的说道。“中国人不是白军,他们和德国人一样难以对付,二十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够!”

    “可以我们的立场是不能和中国人签约,而且十五号之后德国人就要我们交付粮食和毛皮。时间就只有这么多!”托洛茨基一拳砸在铁板上,他对中国太缺少了解了,而且被喀山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最后被斯大林一刺激。要不然怎么会反对和中国人签约。

    “亲爱的列夫,我知道你的难处,但你一定要明白,如果整个东方面军打光了却没有拿下察里津。那斯大林和伏罗希洛夫这些人一定会制造其他的借口,将我们这些人全部逮捕,然后又是一艘‘斯大林驳船’。”

    瓦采季斯能爬都现在这个位置,虽说是机遇,但总有过人之处。布尔什维克内部的争斗他全部看在眼里,现在最要紧就是东方面军不能失败。特别是不能大败,一旦大败,那自己这些人的结局和那些被枪毙的旧俄军官和资产阶级分子毫无二致。每次想到这里瓦采季斯都觉得命运不可思议:一个上校团长居然变成了红军总司令;而一个比一切革命者都要革命的革命党人,居然昨天才刚刚入党。

    托洛茨基当然听不懂红军总司令的感叹,他有些苦恼的道:“可我们不能就这么认输!”

    “可我们已经输了,真要将这四个集团军打光,不但我们,就连苏维埃也将处于绝对危险中。那时候如果中国人认为我们抵挡不住白军的进攻,是不是签约将是另外要考虑的事情,失败之后我们能守住喀山吗?对他们来说,反正都是签约,为何不和白军签?”

    瓦采季斯反问完,又道,“要么不给时间限制,那我们一定能打退中国人,当然这将冒很大的风险,如果白军趁机进攻,或者德军因为得不到物资而进攻,那无产阶级革命将会失败;要么我们找一个借口,直接承认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占领察里津,这样我们还能保留住部队对付白军。或许会被伊里奇同志批评,可我们最少没有把有限的力量压在一场很有可能会输光的赌局上。因为一旦输了,整个革命也失败了。”

    以职位而言,应当是托洛茨基处于领导地位,而瓦采季斯处于被领导,但实际上在权衡利弊、乱中取利之时,往往是瓦采季斯处于领导地位——一他有一种巧妙的、通过旁敲侧击便能改变托洛茨基决策的办法。现在,趁着托洛茨基对中国人空袭的担忧,他正用这种办法改变着他的决定。

    “借口?寻找什么借口?”托洛茨基默默的问,他此时也觉得真的和中国人死战是不明智的,要拿回察里津最好的办法还是签约。

    “让第十集团军进攻!”瓦采季斯瞳孔收缩了一下,无比冷静的说道:“如果他们的进攻失败,那我们就向莫斯科汇报,承认我们对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判断有误,并认为就目前的兵力和时间限制,根本就没有夺回察里津的可能。为了革命的前途,苏维埃的存亡,还有……”说到这里瓦采季斯看了托洛茨基一眼,没有再说还有什么,他接着道:“我们应该停止和中国人的战争,集中兵力对付日益壮大的高尔察克白军,那才是我们最致命的威胁。”

    斯大林想看自己这些人的笑话,希望通过中国人将东方面军削弱、消灭,那不如先把斯大林组建的第十集团军全部打光,而后借此机会认为再战无益、同意和谈,这就是瓦采季斯的思路。不得不说,这是在不损害自己利益前提下的最佳策略。

    “伏罗希诺夫会疯了的!”托洛茨基看着红军总司令,目光里有着深深的忧虑。

    “可你已经枪毙了他的政治委员、他的部下、他的亲信,他已经疯了!”瓦采季斯激烈的提示不擅长政治斗争的托洛茨基,“只要战争不断的持续下去,也正如你说的那样,只要我们不断的革命,苏维埃就会需要我们这些军官而不是枪毙我们,我们也就不必担心伏罗希诺夫和斯大林了。”

    作为一个区联派,一个昨天才入党的新党员,托洛茨基以及由他征召和任命的这些红军内部的旧俄军官,要想不失势、不被契卡狗一样拖出去枪毙,唯一的办法就是永远让苏维埃处于战争中,不断的革命下去,哪一天革命结束,哪一天他们的价值也就完结了。

    “让我想想吧!”托洛茨基此时有些迷糊,他说完这句后便回到开会的那节车厢宣布散会,之前瓦采季斯宣布的那些命令也没有取消,它们将执行下去。

    犹如饱食一顿的秃鹰一般,刚才轰炸红军总部的空军俯冲轰炸机两个中队心满意足的回营了。轰炸虽是主要任务,但对于敌军的情况也将在落地后马上汇报给专门收集情报的作战处参谋,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了前指司令部。

    那里,除了骑兵军参谋长文永誉少将,中亚集团军司令彭清鹏中将以及参谋长徐敬熙中将也在拿下察里津后的次日移帐于次——尽可能靠前指挥是复兴军高级指挥官的传统。

    一处由钢构件搭起来的作战室内,缩小的察里津城区惟妙惟肖整齐的陈列于沙盘之上,这座沿着伏尔加河建设的狭长城市宛如一块巨大丑陋的伤疤凸起于草原和伏尔加河之间,而俄国城市里照例位于城市中心高大的、金顶的东正教教堂则像是一枚制造创口的钉子,暗示着这块伤疤还未痊愈,随着人类的贪婪伤疤将会越来越大。

    围绕着这块还未痊愈的伤疤,复兴军各处的堑壕和铁丝网就像医生缝合手术中所用的无菌丝线一般,一层一层的、把这块狭长的伤疤牢牢绑死。外围如此,伤疤的内部虽没有丝线,可之前那些碍手碍脚的违章建筑全被推土机推平,格子一般整齐的划分出各种功能区

    ——复兴军占领察里津时,这座十五万人口的大型城市[ 注110],革命后虽然饱经劫难,城里头依旧还有近十万人,为了防止俄国人暴乱,部队特别划分了区域,以尽量避免军队和市民接触;同时,从日本国内来的一火车殖民地警察被司令部临时征召,他们随同第一批船队在阿斯特拉罕上岸,而后赶赴这个刚刚被占领的城市维持秩序。不知道是因为粮食供应充足,还是日本警察管理有方,察里津居然没发生什么暴动和骚扰,真是让参谋部大惑不解。(未完待续。)

    PS:注110:《林徽因文集:你是人间四月天》,第五章,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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