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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公主下嫁

作者:畅青
更新时间:2018-11-13 04:17:00
明璋公主是被绑上花轿的。

    多么劲爆的消息!

    我敢保证,这件事将成为皇室未来几十年的笑柄。

    红烛罗帐鸳鸯锦,喜缎绫罗结同心。

    呵,结你妹的同心!

    我坐在喜房里,顶着一张红盖头望脚尖,肚子饿的呱呱叫……

    手脚被捆住不能动弹,我忍不住委屈:“桂嬷嬷,我饿……”

    桂嬷嬷是父皇身边的人,严肃冷酷,板着声音道:“公主再忍忍,驸马快来了。”

    后槽牙磨了又磨,我反复告诉自己: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我不生气,驸马来了嬷嬷就能给我松绑了,松绑我就得救了,得救我就可以把驸马大卸八块了……

    很美好,多美好。

    我继续望脚尖,继续想驸马,继续——手脚发麻。

    绣袍下被绸缎捆绑的手微微生疼,像是感染似的,心也有些微微生疼。

    我的父皇,这么多年把我捧在手心上宠着,纵然母后过世对我日渐冷淡,也未曾如此无情,丝毫不顾及我的意愿将我下嫁苏家。甚至无视我以死反抗,命人强行把我绑上花轿……

    只因为那可笑的预言。

    大梁宣平十七年,三月二十一。

    是日夜里,玄武虚宿天节暗生幽光,辉指东南方向,其左翼女宿四座皆明,偏离宫轨往右侧,光辉压抑其上,后两宿渐次吞并,复归于常。

    次日,极少面圣的钦天监掌使亲自拜上正英殿,说玄武有变,女宿生异象,当出皇室贵女,方可压抑。

    掌使还道:“虚宿百年难得一动,此番必得贵女,请陛下赐嫁嫡公主。”

    父皇思索片刻,冷峻道:“可。”

    一锤定音。

    于是,如今十七,闺字翎,先皇后嫡出,太子胞妹明璋公主,下嫁苏府。

    这明璋,正是区区不才在下。

    大梁并不太信巫蛊术士,我却因这可笑的预言,被父皇匆匆赐嫁。

    ……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是丫鬟笑着谢赏的声音,桂嬷嬷飞快地解开束缚我的绳索,走到门口行礼。

    我镇定的顶着帕子坐在床边,听着嬷嬷们恭谨谢赏的喜言,听着她们关门退出的声音。

    驸马没来给我揭盖头,他扶着桌子咕噜咕噜的喝水。

    忍不住翻白眼,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驸马?

    对,这还得“多谢”那个预言。当初钦天监掌事说,玄武辉指东南,驸马必在西北。父皇将在西北的世家青年捋了一遍,最后眼光定在了在凉州监军的太尉府苏二公子身上。

    也就是眼前这个狂往嘴里倒水的人。

    听着咕隆咕隆,我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苏行止。”我高贵淡定的吩咐我的驸马,“给本公主倒杯水来。”

    听见一瞬安静,陌生低沉的男声,懒洋洋道:“自己来倒。”

    “走不了,脚麻。”

    我说的是真话,被绑上花轿,中间不过拜了个堂,后又被绑实,早就腿脚酸麻,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似乎迟疑一阵,他倒了杯茶,慢吞吞走过来。

    一双金绣黑靴停在我眼前,珐琅金彩瓷茶盅缓缓递了过来,顾不得掀盖头,我抬起僵硬的手臂便要去接杯。

    “你该不会是故意使唤我吧?”他笑了一声,茶盅又收了回去。

    我心一急,伸手就要夺杯,谁知腿提不上劲儿,整个人因力度过大,往前一倾。

    眼见就要撞着地面,我心里不禁哀号:完了,完了,明天的街坊谈资就该是明璋公主洞房花烛夜与驸马起争执不幸毁容的消息了。

    做好脸重重砸到地上的准备,恍惚余角一瞥,好像谁飞奔来接。

    “砰”一声,接着一声闷吭。

    一点也不疼,驸马给我当了肉垫。

    我抬头咧嘴一笑,准备开口道谢,话语生生卡在喉咙口。

    面如冠玉,眸如星点,一双迷离桃花眼流光溢彩,薄唇轻扬。

    和印象中的那个瘦高个少年相似却不完全一样,少了几分顽劣,多了几分成熟和俊雅。

    这,还是我认识的苏行止么?

    红盖头早被撞飞,苏行止毫不忌讳的打量着我,眸光流转,许久他眼里含着笑意,淡淡开口:“我说公主,你还打算压着我多久?”

    我安然趴在他胸膛前,伸出禄山之爪,捏住他的脸,拍拍:“你变了好多。”

    苏行止扭头,反抗:“不要扯我的脸……”

    反抗无效,苏行止一张俊脸在我手下被各种蹂/躏。

    玩够了,我扳正他生无可恋的脸,直视他:“苏行止,虽然这桩婚姻于我而言很不幸,但唯一幸运的是,驸马是你。”

    驸马是苏行止,至少名义上的驸马是他,这让我轻松很多。

    毕竟,我跟苏行止,曾相识五年。

    苏行止高瘦灵活的身影,在我七岁到十二岁的时光里,肆意又张扬。

    那时候,刚满十五的太子哥哥挑选侍读,苏行止和一众世家子弟被选中入宫,常伴太子左右。

    苏行止是这帮世家子中最小的一个,他比太子哥哥小了整整五岁,他们都嫌他年幼,不愿带上他一起玩。

    于是苏行止整天一个人无聊地待在东宫抄书,他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恰巧某天我独自去寻太子哥哥,碰上他这个混世魔王,被他整得灰头土脸……

    说起来都是泪,我哭着让母后惩治他,母后却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他是个好孩子,叫他以后没事就来陪我玩。自那以后,太子侍读苏行止彻彻底底沦为明璋公主玩伴,开启了五年打打闹闹的生活。

    我十二岁那年,苏行止已经十五了,再不能随意入宫,行弱冠之礼后他游学三年,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直到今日——洞房花烛夜重逢。

    我托腮望着他,苏行止幽亮的眼睛望着我,半晌他叹气:“我知道公主你想表达对我的喜欢之情,但是……你能不能先起身?”

    他这人一贯油嘴滑舌的,我也不想同他计较,我继续趴在他胸膛前,“脚麻,是真的。”

    苏行止无奈的又叹了口气,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往旁边一掀,我被他掀翻在地,痛嘶一声。

    他站直身,侧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我,在我怒视下将我拉了起来。

    比起少年时,他又高了不少,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头,也不像以前那么瘦了,臂膀有力。在凉州粗犷之地待了两年,居然还是面容白净,凉州的风竟没把他吹成一个糙汉。

    苏行止将我扶到桌边,自己躺到床上打哈欠:“我今天被一帮兄弟灌酒太多,交杯酒就算了吧。”

    我哼哼两声,就算他不说,为了我的柏大公子,我自然也不会同他喝交杯酒的。

    我吃饱喝足,费了不少时间才除去那身凤冠霞帔,走到榻前,瞪他。

    他呼吸声均匀,好像已经睡着了。身上有酒气,看来被灌得不轻。

    我揺他:“你下去睡。”

    他缓缓睁开眼,嘴角微微上扬:“我绝不碰你,就躺一会儿,地上太硬。”

    “不要,你下去睡!”

    苏行止无奈的爬起身,慢吞吞的下去铺被。

    我把被褥上的喜枣全拂下床,舒服的躺了进去。

    才刚合上眼,被子就被人掀开,苏行止眼神亮晶晶的盯着我。

    “苏行止,你干嘛?!”我惊得抱胸缩到床角。

    他嘴角抽了抽,撇撇嘴,目光转移向下,落在床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脸刷的通红,“呃……”

    那是一方素锦。

    用来检验新妇是否贞洁,也昭显新婚夫妻是否和睦。

    苏行止望我,我坦然的望他。

    “怎么办?”他严肃的问。

    “……不知道。”

    “明天桂嬷嬷和我娘会来检查。”

    “呃……”我顿了顿,忽然欢快起来,“是不是只要是血就行?那你放点血行不行?”

    苏行止瞪大眼睛惊恐的退了半步,他回过神来道:“人跟人的血是不一样的吧?恐怕还得公主你自己来。”

    啊?不会吧,要我割破放血?很疼的,我怕疼!

    苏行止不怀好意的微笑着递来一把匕首,我含泪接下,像上林苑里那些小鹿一样,委屈得眼泪汪汪望向他。

    “乖。”他摸摸我的头。

    我都快哭出来了。母后特别宠我,所以我从小到大极少受伤,以至于喝个药都能折腾好几天,更别提割破手这类的事了。

    苏行止他是知道的,偏他还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我!

    他是不是忘了?我十一岁那年,被他带到帝都宿方山游玩,半路淋着了雨,回来后整整烧了三天呢,半个多月才好透。

    母后一直好脾气的对苏行止,那次却动怒了,责备他照顾不周,罚他在椒房殿外跪了好久。

    那之后,苏行止就很少进宫了,就算和我玩,也不敢肆无忌惮的欺负我了。

    他如今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敢让我放血?还是说,母后不在了,父皇和太子哥哥对我爱理不理,他就无所畏惧?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下难受,也不敢同他讨价还价,匕首一拔,银光闪过,惊得我打了个寒战。

    苏行止仍是懒洋洋的,支额笑看我,眼底毫无笑意,在满室龙凤烛光中愈显幽森。

    我咬牙,伸出一根手指,便要划上一刀,眼见刀落在手指上,却没有等到那想象中的疼痛。

    手背,被一只温暖的手搭着。

    苏行止翻手一扣,匕首就落到他手里。

    “我的傻公主哎,你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新婚夜割破手指做伪么?”他似好气地嘟囔,撸起自己的袖子,毫不犹豫的就在胳膊上一划,殷红的鲜血顺着白净的胳膊汩汩流出。

    刚要尖叫,被他一把捂住嘴,我扯下他手,惊慌失措:“苏行止。”

    “嗯。”他应了一声,有条不紊的扯过素锦,鲜血在上头落了几滴,缓缓的溢开。

    有淡淡的血腥味,我紧张的看看他,又低头看素锦。

    忽然,他抬头,很严肃的问:“够不够?”

    我:“……”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啊!

    我脸烧的快要熟了,恨恨瞪他一眼:“你们男人不是自小有通房丫头,这种事会不知道?!”

    苏行止认真思索了一会,回复我:“他们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真不知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想把他大卸八块!

    这么一迟疑间,他已经包扎好伤口,正在擦拭匕首。

    他捏着那块染血的素锦,丢到一边,然后他躺了上来,打着哈欠,“睡吧。”

    “你说你睡地上的。”我小声嗫嚅。

    “胳膊疼……”

    “……”

    好吧,他胳膊疼,勉为其难让他好过一点。

    我侧身往床里移了移,很快听见苏行止沉重的呼吸声,望着头顶的芙蓉云绣金帐,这一切都那么陌生,忍了一整天的泪,终于不争气的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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