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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701

作者:锦衣夜行
更新时间:2016-12-03 10:18:37
时当众羞辱过的,他一个清贵的散官,与解缙很少打交道,却不怕解缙权势,当下滔滔不绝,把解缙选中的文章批了个体无完肤。他也不说谁的文章好,只说解缙选的文章不好,那文章只要想找毛病,怎么也找得出来的,冷大学士抖擞精神,把解缙选的文章驳的一无是处。

      朱棣脸色便有些发黑,再问陈瑛意见,陈瑛却不直接攻讦解缙,反而替解缙说起了好话,什么阅卷评卷都是同考官,主考官只是最后对筛选上来的文章再把把关,决定一个名次啦;什么时间紧迫,阅卷量大,难免有所疏忽了;最后只是略带遗憾地指出了两个小错误,比如解缙选中的状元卷子字写的不够娟秀、傍眼的卷子上有一处小小的墨迹云云,听得朱棣心里更加犯堵。

      最后一个轮到国子监的陈安之,陈老夫子比瀚林院的冷大学士还闲,更不怕解缙若是不倒会如何对他打击报复,当下撸胳膊挽袖子赤膊上阵,振振有辞地道:“这篇被解学士取为状元的文章,其题理含糊,题情低徘,题神不振。反观取作前十榜末的这篇浙江举子东方明远的亭亭玉立昌,却比解学士所取文章高明十分。

      皇上请看,这篇文章劈分八股,如连环锁子,骨节相生。不用单句转接,局法最为高老。中股后接起,皆有藕断丝连之妙。每股煞脚,摇曳多姿。股中诠发实义,字字透辟细切。乍一看平平无奇,细思之拍案叫绝。来路至精,去路极清,可代圣贤立言矣!反观解学士所取文章……”

      陈安之把嘴一撇,不屑地道:“皇上请看,解学士所选状元之才的这篇策论,臣只粗略一看,就找出文中两处错字,还有一处句理不通,再一细看,竟是不曾句读过的!解学士是否循私,臣不敢断言,但解学士为朝廷选士,马虎懈怠,由此可见一斑!”

      前边说过,当时取士,因为举子多,试卷量大,而揭榜的时间又急促,根本来不及看尽考生的所有卷子,因此考官只重八股,可是按照规矩,却是所有文章都该字斟句酌,认真审阅的。旁人按潜规则行事,不出事自然无妨,解缙此刻犯了事,那就一查一身毛病了。

      我国古代没有标点符号,但是为了停顿、断句,方便理解和阅读,读书人渐渐发明了类似于现代的断号、句号的符号,在阅卷时,是应该加上这些符号,以表示逐字逐句阅读过的,可是要想这么做,就得整篇文章都认真看过,才能做出准确的断句,这策论既不为人重视,同考官们自然会偷些懒。

      如今陈安之把它提了出来,那就是无法否认的问题,解缙为朝廷取士是否尽心尽力,自然就成了大问题。

      朱棣寒着脸道:“今只叫众卿阅前十之卷,就得出这种种结论,安知那排名在后的甚至落榜的举子之中,没有贤德干才?学生们从一小小蒙童,寒窗苦读,层层淘汰,待能考中进士者,需要几十年时光。几十年啊,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年近而立,甚至更久,才能学有所成,朝廷岂可不予珍视?”

      他把御案一拍,沉声道:“传旨,本科榜单作废!所有试卷,着礼部会同瀚林院、国子监重新评过,再予张榜公布!”

      殿上众文臣纷纷起立,一起躬身道:“臣领旨!”

      内侍沐丝打着拂尘,慢悠悠地出了华盖殿,左右扫了一眼,招手唤过一个小太监,低声吩咐:“速去东厂,告诉干爹,解大学士……完了!”

      皇帝推翻原定榜单,着令重新批阅试卷,自然证明解缙取士不公,既然取士不公,自然要予以严惩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沐丝如何还不明白?

      文渊阁里,解缙心神不宁,华盖殿里皇上正召集礼部、瀚林院、都察院和国子监的官员议事,不用问,所议之事也必与举子们控告他的事情有关,解缙有心打听那边的动静,可眼下他又实在不宜有所举动。

      他的亲家胡广当初撺掇他争这主考官,如今捅了大篓子,胡广自觉惭愧,竟是连面也不露了,其他几位内阁大学士见了他也都神情诡异,有点避瘟神的感觉,弄得解缙都不敢到廊下散步,生怕撞见同僚,大家都不自在。

      他悔呀,真的好悔,想当初怎么就不听辅国公劝诫,猪油蒙了心一般,偏去争那主考!眼见得这《永乐大典》即将编撰完成,有此大功还怕不能重获圣眷?如今一班小人落井下石,这……这该如何是好?”

      解缙越想越是心焦,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捧着一摞奏章走进来,解缙匆匆打眼一扫,竟是皇上转东宫批阅的奏章。东宫与他交接奏章,一向是由东宫左谕德杨士奇负责的,如今怎么换了一个小太监?

      解缙诧异地问起,那小太监道:“太子叫奴婢送奏章过来,奴婢听命行事就是了,阁老所询之事,奴婢就不晓得了。”

      解缙心中顿时一沉。

    第891章 那惹祸的一张臭嘴

    科考重新评卷的消息一传开,举子们愤愤不平的声浪就平息了。不曾上榜的人都有了希望,已经上榜的人还有希望提升一下名次,仅仅几个本来就被取在前面的士子心中不满,奈何以寡敌众,声音低微,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科考既重新评卷,也就证明本科考官舞弊,一应考官势必要受到惩处。

      陈瑛控制下的都察院本来就是朝廷耳目,负有监察百官之责,当仁不让地充当了倒谢的急先锋,而瀚林院、国子监、礼部,乃至诸多与解缙有旧怨的人纷纷附和,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

      陈瑛之所以如此不遗余力,是因为他知道解缙此人虽政敌甚多,但他是太子系的顶梁柱,哪怕是许多平素不喜欢他为人的太子系官员,因为投鼠忌器的原因,也会全力以赴的保他,可是让陈瑛大感意外的是,根本没人帮解缙说好话,一个人都没有。

      解缙仿佛成了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愣是没有一个替他说话的。

      太子在东宫安之若素,好象压根儿不知道这么一回事,再一打听,最有可能出面替解缙说情的辅国公杨旭,居然携娇妻美妾,去慈姥山下度假避暑去了。

      陈瑛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汉王朱高煦只当此事棘手,他的太子大哥不得不弃车保帅,因此得意洋洋,陈瑛却总觉得这种现象不太正常,秦桧还有三朋友呢,解缙为人不坏啊,就是嘴巴臭了点儿,眼睛高了点儿,有点不通人情世故,再怎么招人恨也不至于一个帮他的都没有啊。

      到后来陈瑛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太子派的用意所在,他急忙制止都察院的人继续上书弹劾,但是已经晚了,皇帝的御书案上,已经雪片一般堆满了弹劾解缙的奏章。

      这些奏章给解缙罗列的罪名五花八门,平素有甚不太注意的地方,落入他人之手的小把柄,此刻全都揭了出来,更有许多捕风捉影的事儿。反正言官可以风闻奏事,纸墨笔砚也都是拿公家的,全都不要钱的往上送,朱棣只要一打开奏章,十本有八本是言解缙事的,而且无一例外的全是说他的坏话。

      朱棣立刻起了警觉,堂堂内阁首辅,大明第一才子,平素那么多人称道的人物,就算这一遭科考取士他循私枉法受人请托,至于就成了众矢之的?居然一本本的奏章人人喊杀?朱棣和朱元璋一样,都是个疑心重的主儿,满朝文武众口一词地大骂解缙,反而叫他对这桩科考案审理的公正性产生了怀疑。

      慈姥山下,杨家别院。

      又是一年好时节,夏浔一家人来此度假,与上一次不同,家里添丁进口,而且马上还要继续添丁进口,一家人喜气洋洋。这幢别院,平素也只有从当地找的三户人家聘为家仆,照料整个庄院。这三户人家在侧厢跨院里住着,还养了些鸡鸭鹅类等家禽。好在夏浔这处别院本来就是山居风格,养了这家禽倒更有野趣。

      三户人家也都有年纪不大的儿童,主人一家到了,小孩子们自然就玩到了一起。小孩子眼中阶级之分还不太严重,虽得了父母再三嘱咐,万万不可惹得小小姐、小少爷生气,但是在他们面前却并没有敬畏躲避的感觉,而这恰恰让杨家几位小姐少爷觉得从容自在,因此主仆家的小孩子整日玩在一起,抓蜻蜓斗蟋蟀,玩的不亦乐乎。

      夏浔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对此很是赞同,反正无伤大雅的事情,既然夏浔大表赞同,茗儿和谢谢也就不为己甚了,至于其他几女,大多出身贫寒小户人家,对此更无异议。

      夏浔虽优哉游哉地在乡下避暑,但是发生在京里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此刻,费贺炜刚刚赶来,把京里最新进展的情况向他做了一番禀报,夏浔听了只是点点头,未做任何指示,返身回了后院。

      一丛修竹下,旁边不远就是一棵樱桃树。

      这棵樱桃树是当年夏浔和茗儿手植的,被茗儿视做两人订情的信物,因此府中下人格外注意照料,松土、施肥、捉虫、剪枝,最用功夫,如今这棵樱桃树每年都可结出累累硕果。因为沉重,微风吹着,只能让那树枝轻轻摇曳几下,那一枝枝樱树枝上,沉甸甸的尽是一颗颗红樱桃,看着煞是喜人,

      茗儿正在竹下抚琴,一见丈夫走来,她双手轻轻一按,止了琴音,扬起妙眸向丈夫望来。

      夏浔顺手折下一枝樱桃,脱了鞋子,也在凉席上坐下,提起瓮来漱洗了一下那红彤彤的樱桃,拈起一粒送到茗儿嘴边。茗儿嫣然一笑,就着丈夫的手将樱桃吃了,柔声问道:“看相公神色如此平和,想来那解缙已是有惊无险了?”

      刚说到这儿,思杨领着思浔、思雨几个女娃儿兴高采烈地从前边小径上跑过去,茗儿看见,忙招呼一声道:“你们小心着些,莫要跌倒了。”

      夏浔不以为然地道:“不用管她们,小孩子嘛,叫她们跑去。”

      茗儿道:“这都是石子路儿,要是跌倒了,胳膊腿儿磕破了怎么办?女孩儿家,该文文雅雅……”

      夏浔道:“总是斯斯文文的,可不累死人。长大了要处处注意,莫不是为别人活着,这小孩子时候,就由着她们快活去吧,蹭破点皮儿有甚打紧。”

      茗儿嗔道:“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哪有你这样当爹的,比我还宠着她们。”

      夏浔呵呵一笑,便在席上躺下来,把头枕到了茗儿的大腿上。

      这时候,思杨几个女娃儿跑过去,杨怀远和家仆家的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也跑过来,两个小家伙黑红的脸庞,比杨怀远墩实了许多,三个孩子年纪差不多,都穿着开裆裤,后边还领着一只黄色的小狗。

      杨怀远正跑着,一眼瞧见竹林中慢悠悠踱出一只锦羽高冠的大公鸡,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尖喙着还叼着一条正在挣扎扭动的小虫子。那大公鸡一抻脖子,便把小虫子准确地吞进了肚子。

      两个乡下孩子不管不顾,径自走了过去,杨怀远低头看看自己裆下的小鸡鸡,却是大为惶恐。他赶紧用手捂住小鸡鸡,一寸一寸地往前挪,战战兢兢地念叼:“不要吃我的小虫虫,不要吃我的小虫虫……”

      刚一绕过那只公鸡,便快步逃向凉席,尖声叫道:“娘亲,救命!”

      杨怀远一边跑,一边还用两只小手一前一后挡着小屁股和小鸡鸡。茗儿瞧见宝贝儿子那可爱的样儿,忍不住开怀大笑,大腿颤动,把刚合上眼的夏浔也给颠醒了。

      “怎么了?”

      夏浔刚刚一问,杨怀远就一跃跳到了他的肚皮上,趴到他怀里,心有余悸地庆幸道:“好玄!好玄!”

      茗儿笑喘着把儿子的窘事儿对夏浔一说,夏浔也忍不住开怀大笑,道:“我儿聪明!你要是大摇大摆地过去,没准儿那大公鸡还真会叼你一口!”

      茗儿嗔道:“别吓儿子,来,怀远,让娘抱抱。”

      杨怀远从他老子怀里爬起来,又钻到他娘怀里,茗儿揉着他茶壶盖的脑袋,柔声道:“摸摸毛儿,吓不着儿……”

      夏浔翘着二郎腿,哼哼道:“少那么宠他,男人嘛!还是闯荡点好,儿子别怕,等你再大一点,老子教你功夫,学一身好武功,不要说一只大公鸡,一只大老虎也打得死!”

      杨怀远连连点头,茗儿娇嗔道:“儿子才多大,还不到三岁呢,又没见过大公鸡,不怕才怪。”

      杨怀远跑过来时,那只黄毛小狗狗也追过来,摇着尾巴站在他后面。这小狗是一个家仆家里养的,因为杨怀远老喂它好吃的,所以它很识相地一直跟在杨怀远后面。

      那两个小家伙跑过去后不见杨怀远跟上来,又跑了回来,站在路口叫:“怀远,咱们玩去!”

      杨怀远还是贪玩的性子,一听这话就忘了刚才的害怕,忙从娘亲怀里爬起来,茗儿忙嘱咐道:“铁柱、栓子,看着他点儿。”

      两个孩子乖巧地答应一声,茗儿便一拍儿子小屁股,说道:“去吧,可别太淘气了!”

      杨怀远答应一声,对那小黄狗道:“猫猫,我们走!”

      夏浔翻个白眼儿,无奈地道:“我的傻儿子,这是狗,不是猫!”

      杨怀远奶声奶气地道:“人家才不傻呢,人家知道这是小狗狗,可它的名字叫猫猫啊。”

      茗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夏浔却是哑口无语。

      两夫妻说笑了一阵子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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