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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66

作者:[法]雨果
更新时间:2015-03-26 10:00:00
老婆子!你撒谎!你骗人!特里斯丹火冒三丈说道:我真恨不得把那个巫女搁一边,先把你吊起来.只要一刻钟的刑讯,也许不得不全都道出真情来.走!跟我们走!

      她如饥似渴,紧紧抓着这些话不放:随您的便,大人.干吧!干吧!刑问,我情愿.那就把我带走.快,快!马上就走吧.她嘴里这么说,可心中却想到:这期间,我的女儿就可以逃脱了.

      天杀的!巡检大人说道,真是好胃口,竟要尝尝拷问架的滋味!我真不明白这个疯婆子想干什么.

      此时有个满头花白的巡逻队老捕快从队伍中站出来,对巡检大人禀告:大人,她确实疯了!假如说她让埃及女人溜走了,那不能怪怨她,因为她最讨厌埃及女人.我干巡逻这行当已经十五年了,每天晚上都听见她对流浪女人破口大骂,骂不绝口.要是我没有标错,我们追捕的是带着小山羊跳舞的那个流浪女,却正是她最痛恨的了.

      古杜尔振作一下精神,道:我看最恨的就是她!

      巡逻队众口一词向巡检大人作证,证实老捕快所说的话.隐修士特里斯丹,见在隐修女口里掏不出什么东西来,已不再抱什么希望,就转过身去;隐修女心如火燎,焦急万分,看着他慢慢向坐骑走去,只听见他咕噜道:好吧,出发!继续搜寻!不把埃及女人抓住并吊死,我绝对不睡觉!

      但是,他还犹豫了一会儿才上马.他就如一只猎犬,嗅到猎物就藏在身旁,不肯离开,满脸狐疑的表情,向广场四周东张西望.这一切古杜尔全看在眼里,真真是生死攸关,心扑通扑通直跳.末了,特里斯丹摇了摇头,翻身一跃上马.古杜尔那颗紧揪起来的心,这才像石头落地.自从那队人马来了以后,她一直不敢看女儿一眼,这时才看了她一下,低声地说道:得救了!

      可怜的孩子一直待在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出,动也不敢动,脑海里想着一个念头:死神就站在她面前.古杜尔与特里斯丹唇枪舌剑的交锋情景,她一点儿也没有放过,她母亲焦虑万状的每一言行,全在她心中回响.她听见那根把她悬吊在万丈深渊之上的绳子接连不断发出断裂声,多少次仿佛觉得那绳子眼见就要断了,好不容易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觉得脚踏实地了.正在这当儿,她听到有个声音向巡检说:

      撮鸟!巡检大人,绞死女巫,这不是我这行伍的人的事儿!乱民已经完蛋了.我请您独自去吧.想必您会认为我还是回到我的队伍去为好,免得他们没有队长,什么都乱了套.

      这声音,正是弗比斯.德.夏托佩尔的声音.埃及少女一听,思绪翻腾,难以言表.这样说,他就在这儿!她的心上人,她的靠山,她的保护人,她的庇护所,她的弗比斯!她一跃而起,母亲还没有来得及阻拦,她已经冲到窗洞口,大声叫道:弗比斯!救救我,我的弗比斯!

      弗比斯已不在那儿.他策马才绕过刀剪街的拐角处.可是特里斯丹却还没有走开.

      隐修女大吼一声,扑向女儿,一把掐住女儿的脖子,拼命把她往后拉,活像一只护着虎仔的母虎,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但,为时已晚,特里斯丹早已经看见了.

      呵!呵!他张口大笑,上下两排牙齿的牙根裸露,整张脸孔活像呲牙咧嘴的恶狼,哈哈一只捕鼠器逮着两只耗子呀!

      不出我所料.那兵卒道.

      特里斯丹拍了他一下肩膀,说:你真是一只好猫!又加上一句:来呀!亨利埃.库赞在哪儿?

      只见一个人应声出列,衣着和神色都不像是行伍中的人.他只穿着一件半灰半褐的衣服,平直的头发,皮革的袖子,粗大的手上拿着一捆绳索.这人老与特里斯丹形影不离,特里斯丹总与路易十一形影不离.

      朋友,隐修士特里斯丹说道.我猜想,我们搜寻的那个巫女就在这个地方.你去替我把这东西吊死,你带梯子来了没有?

      柱子阁的棚子里有一架.这人应道.继续指着石柱绞刑架问道:我们就在那刑台办事吗?

      是的.

      嘿嘿!那人接着说,并放声大笑,笑声比巡检的还要凶蛮不知多少倍,那我们就不必走许多路了.

      快!你过后再笑吧!特里斯丹说道.

      且说隐修女自从特里斯丹发现她女儿,原先满怀希望破灭以后,一直沉默不语.她将把半死不活.可怜的埃及少女扔回洞穴里的那个角落,随即返身又到窗洞口一站,两只手就如兽爪似地撑在窗台角上.她就以这样的姿势,凛然地环顾面前的所有兵卒,目光又如以前那样凶蛮和狂乱.看见亨利埃.库赞走近山屋,她立刻眼睁怒目,面目狰狞,把他吓得直往后退.

      大人,要抓哪个?他回到巡检面前,问.

      年轻的.

      好极了.这老婆子好像不大好对付.

      可怜的带山羊跳舞的小姑娘!巡逻队老捕快说道.

      亨利埃.库赞重新挨近窗洞口.母亲横眉怒目,把他吓得低下眼睛,畏畏缩缩地说,夫人......

      她随即打断他的话语,声音低沉而愤怒:

      你要什么?

      不是要您,而是另外一个.他回答道.

      什么另一个?

      是年轻的那个!

      她摇着头喊道: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有人!刽子手接着说,这您很清楚.让我去抓那个年轻的.我不想与您过不去,您!

      她怪异地冷笑了一声,说道:哎呀!你不想跟我过不去,我!

      把那个人交给我,夫人;巡检大人命令我这样了做的.

      她如同疯癫似的,反复说过来说过去:没有人!

      我说就是有!刽子手回嘴道: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你们是两个人嘛.

      那最好就瞧一瞧吧!隐修女揶揄地说道,把头从窗洞口伸进来好了.

      刽子手仔细看了看母亲的手指甲,哪敢造次.

      快点!特里斯丹刚部署好手下人马,将老鼠洞围得水泄不通,自己则骑马站在绞刑架旁边,高声叫道.

      亨利埃再次回到巡检大人的跟前,模样儿真是狼狈不堪.他将绳索往地上一扔,一副呆子相,把帽子拿在手里转过来转过去,问道:大人,从哪儿进去?

      从门呗.

      没有门.

      从窗户.

      太小了.

      那就打大些呗,你不是带镐子来了吗?特里斯丹说,怒气冲天.

      母亲一直警惕着,从洞穴底中注视着外面的动静.她不再抱什么希望了,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绝不愿意人家将夺走她的女儿.

      亨利埃.库赞从柱子阁的棚子里去找来绞刑时垫脚用的一只工具箱,还从棚子中拿来一架双层梯子,随即将它靠在绞刑架上.巡检大人手下五六个人带着鹤嘴镐和撬杠,和特里斯丹向窗洞走来.

      老婆子,赶快把那个女子乖乖交给我们!巡检声色俱厉地说.

      她望着他,好象听不懂似的.

      上帝脑袋!特里斯丹又说,圣上有旨,要绞死这个女巫,你为何要阻拦?

      可怜的女人一听,又如往常那样狂笑了起来.

      我干吗?她是我的女儿!

      她说出这个字的声调,真是掷地有声,连亨利埃.库赞听了也不由自主打个寒噤.

      我也感到遗憾,可这是王上的旨意.特里斯丹接着.

      她可怕地狂笑得更厉害了,喊道:你的王上,跟我何干!实话告诉你,她是我的女儿!

      捅墙!特里斯丹下令.

      要凿一个够大的墙洞,只要把窗洞下面的一块基石挖掉就可以了.母亲听见鹤嘴镐和撬杠在挖她那堡垒的墙脚,不由得大声地怒吼一声,让人心惊胆颤,随即在洞里急得团团直转,快如旋风,这是类似猛兽长期关在笼子里所养成的习惯.她一言不发,但两眼炯炯发光.那些兵卒个个心底里冷似寒冰.

      忽然,她抓起那块石板,大笑一声,双手托起,向挖墙的那些人狠狠掷去.但因为双手发抖掷歪了,一个也没砸到,石板骨碌碌直滚到特里斯丹马脚下才停住.她气得咬牙切齿.

      这时,太阳虽尚未升起,天已大亮,柱子阁那些残旧虫蛀的烟囱,染上了玫瑰红的美丽朝霞,也显得悦目了.此时正是巴黎这座大都市一清早就起床的人们,神清气爽,推开屋顶上天窗的时候.河滩广场上开始有几个乡下人,另外还有几个骑着毛驴去菜市场的水果商贩陆续走过.他们看见老鼠洞周围麋集着那队兵卒,不由得停下片刻,惊奇地察看了一下,就径自走了.

      隐修女来到女儿身旁坐了下来,在她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目光呆滞,听着一动也不动的可怜孩子一再喃喃地念着:弗比斯!弗比斯!拆墙似乎在进展.随着它不断的进展,母亲也不由自主地直往后退,将女儿越搂越紧,直往墙壁上靠.突然,隐修女看见那块石头(因为她一直守望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已经松动了,又听见特里斯丹给挖墙的人打气鼓劲的声音,从某个时候起,她就身心交瘁,这时振作起精神,大叫起来.说话的声音忽而像锯子声那样刺耳,忽而结结巴巴,仿佛嘴上挤压着万般的咒骂,一齐同时迸发出来一样.只听见她叫叫:嗬!嗬!嗬!简直是坏透了!你们是一帮强盗!你们果真要绞死我的女儿吗?我告诉你们,她是我的亲骨肉!噢!胆小鬼!噢!刽子手走狗!猪狗不如的兵痞!杀人凶手!救命!救命!救命!他们就这样想抢走我的女儿吗?所谓仁慈的上帝,究竟何在?

      于是她象一头豹子那样趴着,目光迷离,毛发倒竖,口吐白沫,冲着特里斯丹咆哮着:

      走近些,过来抓我的女儿吧!我这个女人告诉你,她是我的女儿,难道你真的听不懂吗!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有个孩子是什么意思?唉!你这豺狼,难道你从来没有跟你的母狼睡过?难道你们从来没有狼崽吗?要是你有崽子,你听到它们嗥叫时,难道你就无动于衷,不觉得肚子里在翻腾吗!

      使劲撬那块石头,它已经松动了.特里斯丹冷冷地说道.

      好几根撬杠一起掀起那块沉重的基石.已前说过,这是母亲的最后屏障.她扑了上去,使劲想顶住,用指甲紧抓那块石头,但是那么巨大的一块石头,又有六条壮汉子拼命撬着,她哪能抓得住,一脱手,只见它顺着铁撬杆渐渐滑落到地上.

      一见入口已打通,母亲干脆横倒在洞口前,用身体去堵塞缺口,双臂扭曲,头在石板上撞得直响,嗓门由于精疲力竭而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叫道:救命呀!救火!救火!

      现在,去抓那女子!特里斯丹说,始终无动于衷.

      母亲瞪着兵卒,样子叫人望而生畏,他们宁愿后退,也不愿往前一步.

      怎么啦!特里斯丹叫道,亨利埃.库赞,你上!

      没有一个人敢往前一步.

      特里斯丹骂道:基督脑袋!还算是武士?一个娘们就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

      大人,您把这叫做个娘们?亨利埃说道.

      她长着一头狮鬣!另一个接着说.

      行啦!特里斯丹又说,洞口足够大了,三个人齐头进去,就像攻打蓬图瓦兹时的突破口一样,赶快了结,死穆罕默德!谁先退后,我就把他砍成两段!

      巡检和母亲都是如此地咄咄逼人,兵卒们夹在中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终于横下心来,向老鼠洞进发.

      隐修女见此情景,突然跪了起来,拨开垂在脸上的头发,两只擦伤的瘦手一下子又垂落在大腿上.于是,泪水夺眶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面颊的皱纹扑簌簌往下直流,仿佛冲刷出河床的湍流一样.与此同时,她张口了,可是声音那样哀婉,那样顺从,那样温柔那样令人心碎,叫特里斯丹周围那些连人肉都敢吃的老禁头听了,也不止一个在揩眼泪.

      各位大人!各位捕快先生,请听我一言!这件事我非向你们倾诉不可.这是我的女儿,知道吗?是我从前丢失的小不丁点儿的亲骨肉!请听我说吧.这事说来话长.你们想一想,诸位捕快先生我是很熟悉的.以前,因为我生活放荡,孩子们常向我扔石头,那时候捕快先生们一向对我都是很好的.你们明白吗?当你们知道底细以后,你们会把我的孩子给我留下的!我是非常一个可怜的卖笑女子.是吉卜赛女人把她偷走的.但我把她的一只小鞋一直保存了十五年.喏,就是这只鞋.她那时就这样小的脚.在兰斯!花喜儿!苦难街!这一些你们可能全知道.那就是我.那时候,你们还年轻,正是美好的时光.那段日子过得是多么轻松愉快.你们会可怜可怜我的,是不是,各位大人?吉卜赛女人偷走了我的女儿,把她藏了整整十五个春秋.我过去一直以为她死了.想想看,我的大好人们,我还以认为她死了呀!我在这里度过了十五个年头,就在这个地洞里,冬天连个火取暖都没有.这,可艰难呀!可怜的亲爱的小鞋!我呼天唤地,慈悲的上帝终于听到了.昨天晚上,上苍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啦.这真是仁慈上帝显示的奇迹呵!我的女儿没有死.你们不会把她抓走的,我对比深信不疑.再说,要是换上我,我一言不发,可是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啊!她来日方长,让她见见天日吧!......她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呢?丝毫也没有.我也没有.我只有她这点血脉了,我已经老了,她能回到我身边,这是圣母恩赐给我的福份,你们要是能设身处地地代我想一想,就好啦.再说,你们大家都是大好人!你们原本知道她是我的闺女,现在你们知道了.啊!她是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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