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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枯骨】 第七章 失踪

作者:贪嗔
更新时间:2018-11-13 04:11:56
苏乐大抵是疯了。

    送去的饭菜无一例外地都被他给摔了个七零八碎,甚至连着苏陌的那份也没放过,本便蓬头垢面的模样如今显得愈发狼狈起来,被尘土蹭得黑不溜秋的饭粒和涎水统统黏.腻在他杂乱如枯草的发丝上,披头散发,衣衫尽破,乍一看宛如横行的野鬼。

    我看着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为眉娘喜,还是应该悲。人世间的变化原来可以如此轻易,不过是一念之差,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待照例把饭菜送到门口后,我转身离去,刚走了没几步,果不其然地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瓷片的刺啦破碎声,还有苏陌无奈而低软的劝阻声,我脚步微顿,终究还是不动声色地回了自己的房里。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我无从干预,也无法干预。

    只胡思乱想地在房中坐了一会儿,只见得虚掩的门“砰”的一下被撞了开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如旋风一般冲将进来,我定睛看去,正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苏陌,虽此时是寒冷的冬日,然而他但却是满头满脸的冷汗,俨然是有些急了,然而细声细气地哼哧了半天,愣是没有憋出一个字来。

    这孩子看起来并不像是如此冲动的人儿。我凝眉,将手中抱着取暖的茶水递与他,又塞了一块方才小黑替我在外头买的豌豆黄儿,缓了缓语气道,“先喝口茶水,别慌,慢慢说,若是饿了,我帮你再去后厨拿几个馒头来。”

    苏陌埋着头,没有接那块豌豆黄,只听话地直灌了几口茶水下去,然而听得我此言却是用力地摇摇头,被茶水润过的嗓子略微大声了些,虽然看得出他已然强行在克制,然而依旧难以掩饰话语中的惊慌失措,“我爷爷……我爷爷不见了!”

    我一惊,猛地站起身来,惊声道,“不见了?!方才不是还在房中吗?”且不说若是被眉娘撞见了要如何,苏乐他如今本就有几分疯魔,若是跑了出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苏陌几乎快要哭了,然而却始终没落下泪来,只带着几分哭音清晰地说道,“方才你走后,爷爷他不知道为什么就闯出去了,我以为他去茅房,会回来的,可是、可是就再也没有等到他。”

    我艰难地吁出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拍了拍他的头,“走,跟我去房里看看。”

    苏乐的房里头烘着热腾腾的炭火,又关着门,更显得满屋子的酒气腐臭浓烈起来,我痛苦地掩着口鼻,一手撑开了窗子通风,又急急地往各处安置的墨烟冻石鼎内都驻了几把百合香,这才觉着鼻翼稍微舒坦了些。

    房内密密麻麻的皆是酒壶的碎片,榻上还有一壶半倾了的劣质烧刀子,壶口滴答滴答地滴着酒液,引得地下的被褥一片湿冷,我一边将酒壶扶正,一边询问道,“小陌,你爷爷如今每日都这么喝么?”

    他口里轻轻滴“嗯”了一声,头埋得很低,闷声道,“前几日就开始了,一喝便要醉一日有余……以前也有醉过,但只是拉着我乱哄哄地说一通话,并未像如今这般……”

    前几日?那大概便是他看见眉娘的时候开始了。

    我探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离我回房那时约莫过去了近半个时辰,想来就算是苏乐真的跑出去了也不会有多远,起码出不了这个朝花镇去。

    我捏了捏拳头,心下已有了决断,只拉过苏陌,一连串儿地温声吩咐道,“这样,小陌,你先留在这里,余了顶楼那间房是我们掌柜的住的,其他几楼的客房都没有人住,你一间间推门去寻寻,若是在别地方撞见了我们掌柜的,你就说……你就说是我暂时收留的,千万别提你还有个爷爷的事儿,我和小黑去附近周围找找,问问看有没有人见过你爷爷,别担心,一定能寻到的。”

    苏陌咬着唇,发狠了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我看着他稚嫩却又坚毅的五官,带着不符合这般年龄的孩子的成熟,只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便转身寻小黑一道儿出门去了。

    将逢新岁,一道儿上皆是热热闹闹的,镇上的人们皆是喜气洋洋地采购着年货,只余了我和小黑两人格格不入地一脸愁意,只艰难穿梭在拥挤的人潮中,很是无奈。

    我被挤得晕乎乎的,只保持着仅有的一些清醒,滴溜溜地乱转着眼珠子,在街道各处寻人,一边控制住自己不往一旁儿红彤彤的糖葫芦垛子上瞧,只企图跟小黑说话转移注意力,“你说苏乐他会往哪儿去?”

    “不知道,”小黑轻咳了几声,看向我一双墨色的眸子微带揶揄的笑意,“但绝对不会在冰糖葫芦那儿。”

    “……”这厮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然怎么会把我的心思猜得如此明朗。我发誓我方才不过也就瞟了三四眼,怎就那般好巧不巧地被他看到了?我干笑了两声,恨不得要把脑袋埋到胸去,碍于实在平坦坦,只尴尬出声道,“咳,咳,那是……那是自然不会的。”

    耳边听闻他又是一声低低的轻笑,我愈发恼得垂下头去,不去看他,然而却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勾画着这厮笑起来的模样,定然又是一副倾国倾城貌。

    正在心中垂涎三尺着,只觉得额头似乎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我吃痛地抬头瞧去,却是一锦衣华服的女子,看起来约莫要比我大两三岁,比我要高大半个头,身段玲珑,婀娜多姿,倒竖起的一双黛色的柳眉颇有几分刻薄凌厉,然而看面貌却是面生得紧,身上穿着的又是上好的绫罗绸缎,想来应该是大家大户养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趁着新春佳节将至才出来逛逛的。

    而这等娇贵的美人儿,此时正痛苦地捂着下巴,弯着纤细的柳腰,“哎唷哎唷”地叫着。

    我心里颇有些歉疚,只赶忙扶了一把,连声道歉,“姑娘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方才没看路。”

    那位美人儿放下了扶着下巴的手,转而一把推开我,载着怒火的杏眼圆睁,狠狠滴瞪了我一眼,目光触及到我身上的粗布衣衫,很是不屑,“这是哪儿来的野丫头,生了一双眼睛怎就看不着路了?”

    转而,她顿了顿声,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腰,蹙了蹙眉,面上噙着一抹轻蔑的笑道,“原来还是个小贼,趁着方才把我的钱囊偷走了,快拿来!”

    我本来还欲赔个几句好听的话,然而听到她此言,也冷下了脸,沉声道,“这位姑娘,我方才是一直沿着这条道儿往前走着的,若要说撞,也是你过来撞了我,这些都不计较,我也认了,可是你说话也要凭个证据,这人海茫茫的,你的钱囊指不定方才就被路过的哪个人拿走了,怎就咬定了我?栽赃陷害,可不是什么坦荡的行为。”

    “好个口角伶俐的丫头,”她漫不经心地扶了扶头上簪着红彤彤的玛瑙钗子,眸光微动,讽意更甚,“只是,我便认准是你了,又该如何?”

    “你……”还未见过这般不讲道理的人,我气急,正与冲上前去,却被一只手拉住,耳畔传来小黑清冷的一声嘱咐,“别动。”

    我抚了抚心口,闷闷地吐出了一口气,意气难平地退了下去。

    那位小姐看到小黑的面目时,眸底闪过一丝遮掩不住的惊艳,娇艳的双颊飞过一抹红霞,但随即抬高了下颚,且当做自矜身份,然而语气却柔和了许多,扬起的黛眉也落了下来,“这位公子,有何要事?”

    我不禁在一边儿默默腹诽,这厮变脸未免也太快了些。

    “无甚要事,”他颔首,只纯熟地搂过我的肩来,清冷的眸子无波无谰,“只是您方才冲撞了我的发妻,还出口污蔑,血口喷人,在下看不过去而已。若怀疑在下的夫人偷了您的钱囊,尽管到官府里头去对峙一番。”

    似乎是没有想到有人敢反驳她,那位美人儿刚柔和下的脸瞬间又腾的一下沉了,只捏紧了手中的绸缎帕子,又冷笑道,“公子方才应当是说笑了罢,小女在这儿只提醒一句,莫要学他人逞英雄,强出头的鸟儿,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语毕,她复又松开了手指,用揉皱了的帕子压了压鼻尖上的薄粉,“我看公子一表人才,定然不会是等闲之辈,都说良禽择木而栖,何必守着这个倒贴的野丫头身边,白白贬了公子您的身价。”

    这便是连我也骂进去了。我黑了张脸,正愤愤不平地准备插嘴,却只觉着小黑背过一只手去,暗暗地捏了捏我的手心,示意我放心,同一时间,只听闻他安然道,“旁人自然也就罢了,只是我夫人此时怀有身孕,若是方才被小姐你冲撞出了什么毛病,又该如何算?”

    我一口口水顺利地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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