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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骨生香】 第十一章 愁云惨雾

作者:贪嗔
更新时间:2018-11-13 04:11:56
话还没有说完,邱五晏却已然知晓了我话里的意思,只清清淡淡解释道,“方才我说的是‘暂时’,所以……我也一直很清楚地知道,就算他表面上收我为徒,却始终没有传授真正的药理,我终究还是要接受一个药人的命运,若虞白他有何伤损,我便是要献祭出身体中的一部分来替补他的。”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他不说,我便也猜得出来,宛如心有灵犀一般,也学着他接了下半句,“所以你便先下手为强?”

    他点点头,鼻息闷闷地嗯了一声,大抵是常年憋在心中的话终于得到时机一口气吐露出来,虽然语调依旧有些沉郁,但本紧紧纠缠着的眉目间显而易见的已释然了许多。

    “我想不通,”我的语气有些无可奈何,“在我的印象里,你也不是甚么追求功德无量的大善人,就这么大点事儿,竟会让你执念那么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只是为了活命,若是我,我也会如此。他不死,你就得死,两者选其一,自然是选自己。”

    “我后悔的并不是杀了他,如果重来一次,我大抵也会这么做,只是……”长明灯的幽绿光芒最终还是笼罩了外头的夜色,迷蒙的光晕下依稀看到身边的邱五晏弯弯唇,勉强勾勒起几分苍白的笑容,“我下手的那日,那时,香草就在门外。”

    我霎时噤了声,心里已大概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中的愧疚,无非便是无意让虞香草亲眼目睹了亲生父亲的死亡,并且动手的还是她最信任的大师兄,虽然这在猩风血雨的江湖上已经不算新鲜,但说是一回事,亲身经历一回事,这若是放到哪个常人身上,定也是难以接受的。

    约莫沉寂了一炷香后,我拧了拧眉,还是忍不住发问,“那为什么不跟她说明白?或许她心中不会有这么恨。”

    邱五晏微微笑了笑,眼角眉梢没有任何的上扬,显然并非是真的笑意,而他清晰的话语,似是在嘲笑我的无知懵懂,“叫我说什么呢,说我为了独活,而杀了她的爹爹?说我一开始有意无意的接近,就是有意骗她的,就是为了引起她注意,从而一步步逃脱生天的?……她不应该接受那么多。”

    我本还想就此辩驳“人没有磨练就永远不会成长”,却听最后他缓缓地继续说道,“阿若,你不知道,有些事过去了,真的就只能过去了,等伤口愈合,留疤,封尘,再没有回旋的余地,而后再多看起来可信有力的解释,统统只是在其上补上一刀,而我不想补上这一刀。”

    喉咙里涌动的万千话语统统因为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而憋了下去,我怔了怔神,最终也只是闷声道了一句,“嗯。”

    他站起了身来,捻起一柄药匙捻熄了一边燃着的长明灯芯,暗室里头霎时又回归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感觉到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我的后脑勺,将我领了出去,“今夜说太了,天色不早了,快去睡吧!”

    “嗯……诶,对了!”方才被七七八八的幻象给乱了心思,而后又与邱五晏来了一场思想道德人伦均极深刻的对夜谈心,我居然此时才忆起小黑手背上的伤势,忙蹦起身来,惊声道,“那小黑的伤……”

    邱五晏撇头,微哂,相对于我的一惊一乍来说,显然要来的平静得许多,“哎呀哎呀,我还以为你用情有多深,难不成这时候才想起情郎来?”

    知晓这厮是在故意膈应我,我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硕大的白眼,不予与他计较,只在身上翻了一边,“方才的金创药我给放在哪儿了?……好似没带出来,不然你告诉我方位,大不了我自己摸黑进去找找便是,也不浪费你灯油是不是。”

    他嗓子虽然捏得阴阳怪气,却还是明了地出言解释道,“不劳您费心,方才我过来时小黑正要闯进去,我怕他中了银鸩的幻象后又要浪费我一颗解药丸子,便拦下了,暂且让他安了心,想来这时候已然睡下了。”

    我这才安定下来,与他欢喜地道了声谢,便出了房门。路经小黑房外的时候,我禁不住探头隔着门瞧了一眼,果然里头的灯已然熄了,一片黑漆漆的,我彻底放了心,这才回了自己房去。

    案几上尚且搁置着一盏漆色斑驳的黄铜铸莲花烛台,顶上安插的一枝红烛已快烧到尽头,底下凝了一大摊朱红色的烛泪,看起来很是愁云惨淡,衬得其上如豆的星星火苗也显得有些黯淡无色。我正欲俯身吹熄,却瞥眼见烛台边上还搁着一个玲珑的葫芦状小瓷瓶儿,上头没有任何字样标示,古怪的紧。

    我疑惑地直起身来,转而拧开红布包裹着的软木塞,细窄的瓶口里头传出的正是熟悉的气味。

    金创药?我蹙眉,心里略微有些疑惑。

    这不是邱五晏给予小黑的吗,为何反倒会搁在我这里?难不成是小黑一时忘记给落下了?可他分明又不像是如此粗心的人。再看去,见那裹着软木塞的红布上头沾了几分墨色,却是用蝇头小楷写着两字,“手臂”。

    这上头分明是小黑的字迹,可这是要打什么哑谜?

    我挑了挑眉,低头随意地向自己手臂看去,只惊见臂上的那块衣衫早已是破破烂烂的模样,拨开来看时才发觉里头全是细碎的伤口,想来应是方才挟持虞香草时给地上的碎瓷片刮的,我自己都没发觉,倒被一边的小黑看见了,虽然闷不作响的,未曾想却记挂在心上了。

    莫名觉着心里一暖,彼时才发觉臂上的伤口处传来几分痛楚之意,我匆匆上了药,便和衣躺下了。

    迷迷糊糊地与周公下了盘无人能解的死棋,睁开眼睛时已然是天明时分,听到窗棂前有几只老鸹嘶哑着粗嘎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叫着变调的“哇——哇——”,聒噪不堪。

    我不胜其烦,再也躺不下去,这才想起昨晚睡得匆忙,没来得及关上旁边的窗子。夜里更深露重,倒使得浑身筋骨酸疼难耐,裸露在被褥外头的一半手臂也僵冷得紧,只觉着全身都不舒畅,连带着人也懒起来。

    再懒今日也还要干活儿,还是起床为先。我困倦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扒住被褥的双足上暗暗使了几分劲,心里默声数了“一、二、三”,便是一个鲤鱼打挺,却未曾想才翻到一半,蹬起的腿肚子便是突突突一阵抽筋,刚翻到半空中的“鲤鱼”悲壮地直挺挺重重坠落下来,引得下头的杉木床板吱吱呀呀地摇晃了一阵,似乎马上就要呼啦一下垮掉一般。

    我以倒栽葱的姿势趴在坚硬的杉木板儿上,沉痛地呲牙咧嘴了一会,便默默地捂住了耳朵。果不其然,下一霎便听得楼下邱五晏咆哮的魔音入耳,“杜若你在上头发什么疯!还不快下来干活儿!我都快忙死了!”

    大清早的便遇事不利,难怪这些愁云惨雾的鸦鸟之流要寻着晦气找上门。

    我在心里暗暗叫了声苦,勉强正了正身形,正准备起身去关窗,然而爬起身来的一瞬,只觉得胀痛的小腹处似乎有一股奇异的热流划过,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惹得亵裤里头浸染了几分的湿热,隐隐还有要渗透出去的意思。

    我心里蓦地一惊,只觉得脑门子上冷汗哧溜溜地直冒……莫不是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尿床?

    心里刚起了这个念头,我便羞恼得满脸通红,只觉得一阵臊得慌,忙匆匆趿了鞋,神色无比可疑地一手捂着裤裆,一手拎着一条干净的裤子,以半熟螃蟹的古怪姿态飞速朝茅厕溜去,幸而一路皆畅通无阻,无人瞧见。

    待终于坐在恭桶之上时,我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浊气,然而还未来得及换下污了的裤子,便感觉方才胀胀的小腹突兀地一阵钝痛袭来,又沉沉地往下坠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下死命拉扯一般。

    以为是昨日吃坏了肚子所致,我死死咬着牙关,强硬地忍下体内不断冲撞着的诡异疼痛,不让自己叫唤出声,引人怀疑,只缓缓地褪下身上的裤子来,翻面时借着外头的微弱光亮可以清晰的看到,上头俨然是一片殷红的血迹,刺眼得紧。

    ……什么情况?!

    正想着,腹内又是一波更加剧烈的疼痛来袭,四肢哆嗦着发冷僵硬起来,我颤颤巍巍着七手八脚套上了新的裤子,便彻底不能动弹,只能继续呲牙咧嘴地捂着胀痛更甚的小腹,哭丧着一张已皱成菊花的脸,痛苦地蹲在恭桶上发呆。

    我平日身体并没有什么大毛病,昨日似乎也没吃坏过什么东西,一切都正规正矩的,并没发现有什么错处,若不是自身行为的原因,那么只有是……我低头看向手腕上愈发鲜艳盛放的朱色并蒂蛊莲,心情也随之愈发惨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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