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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8

作者:那多
更新时间:2015-03-02 10:00:00
 五、城市传说

      骰子玲珑的碰撞声停了下来。

      “人生就像掷骰子,在没看见之前,永远不知道掷了几点。”我用手按着骰盅说。

      六耳揭开他的骰盅,看了一眼,说:“好牌。”

      我笑了:“就算是看见了,也未见得会赢。你先叫吧。”我轻轻掀起骰盅一角,六颗骨骰安静地躺在里面。

      “四个六。”

      “五个四。”我说。

      “五个六。”

      “六个四。”

      “六个六。”六耳毫不犹豫地叫上去。

      “那就七个六吧。”我想了想,说。

      六耳笑了:“开。”

      他只有两个六,我三个。这局我输了。

      “你的诈术很高明啊,把我骗进来了。”我说。

      六耳又开始摇骰子。

      “你是什么星座的?”我突然问他。

      “双子。”

      “很复杂的一个星座啊,通常外露的一面和内心有很大的不同。”我慢慢移动着骰盅,骰子在狭小的空间里滚来撞去。

      “嗯?”

      “其实昨天中午我回来过。”

      六耳猛地抬起头,看着我。

      “你不知道吧,因为我根本没进门。我在门的对面装了个摄像机。昨天下午那小东西运作了四个小时。”

      六耳盯着我,隐约见到他喉节滚动了几下。

      “米色格子T恤,蓝色的牛仔裤,短发,有一米八几吧,真是不错的身材,她是模特吗?”

      六耳低下头,直愣愣地看着骰盅。

      “这一次……你总不会说是摄像机看错了吧。”

      用针孔摄像机监视房门当然是对朋友极不尊重的行为,可是六耳欺瞒在前,总也没理由指责我什么。

      六耳依然沉默。

      他不知在想什么。

      是在酝酿该怎样向我说,还是准备就此沉默到底。或许他将站起来,走回那间黑屋去。

      气氛一点点地凝结起来。

      六耳身上蓬松卷曲的毛搭拉下来,贴在皮肤上。

      我曾犹豫这样摊牌是否妥当,最终还是决定,该是他给我一个解释的时候了。不然,就只能请他离开这里。作为朋友,我做的已经够多。

      感情是需要双方共同维系的,爱情如此,友情也如此。

      六耳还是不说话。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揭开骰盅看了一眼,说:“四个一。”

      六耳打开骰盅看了很久。

      “昨天中午,如果你装完那个摄像头,进屋看一看的话,会发现家里根本没有人。”他把骰盅拿到一边,五个一点,一个四点,绝对的好牌。

      我的眼角不由自主地轻微抽动。六耳说完这句话后停了下来,但我没有急着问他。我想他已经下决心要说出些什么。

      六耳忽然抬起头,咧开嘴露出笑容。我第一次发现他的牙是这么的白。

      “你的摄像机录到几点?四点多?你是六点半回来的吧,你猜那个漂亮女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摇摇头。

      六耳笑得更欢畅:“要是你的摄像机能录更长的时间,你会发现,直到你回来为止,都再没有人出去过!”

      “什么?”我意外之极,脱口问道:“她昨天一整晚都在我家里?”

      我看了看四周,她能藏在什么地方,壁橱里?

      “她一直都在。”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按着桌子,瞪着端坐着的六耳。他还在笑着。

      我才是这里的主人。这样想着,我重新坐回椅子。

      六耳全身的毛发又开始蓬松起来。

      见鬼,那不是蓬松!

      就像有一股我感觉不到的风吹在六耳的身上,黑色的毛发舞动起来了!

      他慢慢站起来,全身每一根黑毛都在扭动着,恐怕有上百万根之多,张牙舞爪地向四周扩散出去。

      我这才发现,这些毛绝不是我印象中的长短,平常的时候,每根毛一定都弯曲盘旋折叠着,现在这些细细的家伙仿佛得到了命令一般,争先恐后地舒展着自己,很快越过了我和六耳之间一米多的距离,伸到我鼻尖前。

      此刻对面的生物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的感觉,我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一只长了百万根触须的章鱼?

      这绝对是极富刺激的惊吓,我的身体猛的向后一仰,那大群的黑毛就要把我罩进去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拨黑毛,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来不及收回,心里大叫糟糕。

      好在那些铺天盖地蔓延过来的毛发在我鼻尖前停住,好像只是要吓吓我一样,又缩回一尺,让我的手挥了个空。

      “你看见的是她吗?”无数细小触手的中央一个声音问我。

      一团毛发变得有轮廓起来,很快黑色的女人脸庞在半空中浮现出来。这张脸是由无数根毛发相互排列甚至是缠绕组成的。

      呼吸间,这张黑色的脸就变了颜色,那些毛发如变色龙般,把这张脸变成正常人的肤色。

      脸慢慢地回缩,贴在六耳的脸上。这是一张五官分明,极有棱角的女人的脸。长着这般面容的女人,本该有股英气,但现在,这脸嵌在黑毛之中,让我想到人面蜘蛛,不由全身恶寒。

      这张脸,还在笑着。

      我被震骇的说不出话来,但这一切没结束。

      毛发不再乱舞,结成一个人型的茧。一个有着美女脸的茧。这个茧波动起伏,调整着形状,然后,从脖子处开始变化颜色,几秒钟的工夫,一个完整的女人出现了。

      一个有着模特优美曲线的女人,一个完全赤裸的女人。

      “我一直都在。”他说着,走到客厅中央,乳尖微微颤动,好像要我完全看清楚这个奇迹。

      活色生香。

      如果没看刚才的景象的话,我恐怕已经在咽口水了。

      深深地吸了口凉气,凝滞的大脑开始勉强转动起来。这就是2.4%的差异造成的结果吗?

      深呼吸有助于平复心情。虽然这简直像一场恶梦,可看起来六耳并没丧失理智,也没想要对我不利的意思。

      “很完美的变化手段,我想你能再变套衣服出来的吧。”

      对面的女人愣了一下,轻轻叹息着说:“不愧是有过那么多离奇经历的记者呢。”

      说话的时候,他的面容形体再一次发生变化。好莱坞数千万美金做出的电脑特效都没我现在亲眼所见的神奇,一件白T恤一条牛仔裤,同游福建时的六耳又回来了,唯一的区别就是稍稍胖了点。

      “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我说着站了起来,打量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伸手摸了摸六耳的衣服裤子,又摸了摸他的胳膊。触感有点怪,衣服还好点,皮肤没有正常人的滑润和弹性,像某种织物。

      “摸起来不像嘛。”我说。

      六耳苦笑:“只是看起来像,要是摸起来也像我就真成妖怪了。”

      我古怪地看着他:“你觉得你还不是吗?”

      这话一说,气氛就显得有些冷场。我心里微微一惊,自己是看六耳的模样变正常了,就口不择言。在没摸清他如今的心理状况前,还是少刺激他为妙。

      “如果D爵士在这里的话,一定会伸出手来对你说‘欢迎进入非人的世界’。”我笑着说:“你从什么时候有这种能力的?”

      “说起来还是你去顺昌采访时候的事情。”六耳坐到沙发上,开始讲述这段变异的故事。

      整个上午,六耳坐在卧室里,外面是晴天,可这对六耳来说毫无意义,因为这间房里,永远是昏沉沉的。

      不知道是刮刀变得钝了,还是自己的手劲减弱了。这两天六耳觉得身上的毛越来越难刮,每一根都那么有韧性。

      左手手掌的毛刮了两次,还没有完全刮干净,哪像最初的时候,轻轻贴着皮肤扫过去就行。六耳突然暴怒,腾地站起来,狠狠地往手上削去。

      血慢慢地渗出来。

      伤口并不深,这么用力也只是一道浅痕而已。六耳望着被扔在地上的刮刀,皱起了眉头。真的是刀钝了吗?

      六耳弯下腰拾起刮刀,他要看看刀锋到底怎样。

      他呆住了。

      从窗帘拉开的一点点缝隙透进来的光线,照在刮刀的锋刃上,折出耀眼光辉。

      刃依然锋利。

      六耳不是因为这才呆住的,他回忆了刚才的动作,重新把刮刀扔在地上,弯下腰,伸直右手。

      没错,腿不弯的话,不可能捡起刀的,但记得自己明明没有弯腿,只是很随意地一捡,就拿到了刀啊。

      刮刀离手指还有不到半尺,六耳徒劳地抓了一下。

      蓦然惊觉,他竟再一次把刀抓到了掌中!

      六耳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武侠小说中的隔空取物。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摊开手掌,刀躺在那里,刀柄没入掌心浓密的毛发中。左手拈着刀脊把刮刀提起来,几缕缠绕在柄上的柔顺地滑动松脱,缩回掌心。

      刹那间,身体深处的某扇门震动了一下,吱呀着打开了。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一种慢慢流入心里的领悟,好像突然之间,发现自己长着一只从未用过的手。

      接下来的两天,六耳狂热地投入到对“它们”的研究里,而刮刀,自然被远远扔到了一边。

      这是艰涩而令人激动的努力,当六耳摊开手掌,看着上面的毛发,如同拔地而起的高楼,慢慢地升起来,最后挺得笔直的时候,如同获得新生般酣畅淋漓。

      如果把“它们”形容成手的话,这只新生的手比原本那两只被人类赋于了进化史上崇高意义的手,灵巧千万倍。所以尽管是身体的一部分,要完全掌握,也绝非一朝一夕的事。

      我从福州返回,再次要求六耳配合X机构治疗的时候,他正像个初生的婴儿,深陷于能翻出无穷无尽花样的新玩具,对我的话完全不与理睬。

      “在你告诉我那2.4%的基因差异前,我已经知道,我是不同的。”六耳的嘴角翘起,斜成一个微带嘲弄的笑容:“我经常在网上看玄幻小说,许多主人公被闪电劈到,具有了超人的能力。不管我是被什么东西劈到的,我已经改变了。这种变化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糟糕。对自己不是人这件事,我已有所自觉了。”

      白晰的尾指挑开烟壳的银箔,尖利的指甲轻轻拨弄,一根三五就跳了出来。烟在茶几上敲了敲,然后叼进嘴里。我面前的打火机翻了个身,突然就飞进了他张开的手掌。

      他这个蜘蛛人吐出的丝,细到我完全都看不见。

      青色的烟气从六耳的鼻腔慢慢溢出。我不由得赞叹,这真是一个精巧的外壳。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一定有无数人愿意变成你这样。”这并不是恭维,每个孩子都梦想过变成超人,等着他们的却是生活的平凡和无奈。

      “那你呢?”六耳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有我们这些普通人在,才能衬托出你有多不同啊。”我笑了:“而且,我并没有选择权。”

      “我也没有。”

      说这话的时候六耳显得并不在意。其实在这副面具上,我并不知道什么表情是真实的。

      “你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吗?”

      “我一直在适应。或许还有我没发现的惊喜。当我把一根毛发变得钢针般坚硬的时候,根本想不到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在大街上。”

      “那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能做到这点的?”如果要比较惊讶程度,六耳这赛过海底人的变形能力更让我叹为观止。

      “在我觉得自己像恶鬼的时候。”

      “恶鬼?”我皱了皱眉。

      六耳的额头正中忽然隆出,一只尖角突起,黝黑色,然后慢慢变成黯红,那种血液凝结的颜色。

      “我在照镜子的时候,看着全身的毛发在我的控制下不停地扭动,突然觉得自己很恶心,也很可怖。我让那些东西都停下来,贴在身上,没有一根翘起头来。可我依然不觉得自己像人,反而像幽冥里的恶鬼。如果头上有一根角,就更像了。”

      烟头被摁灭在烟缸里,他碾了又碾,一小截身体扭折着倒在玻璃缸边,到处都是黑色的残骸。

      “就让自己变得更像恶鬼,所以一定要有角,我要搞根角出来。”六耳的手紧握成拳头,大拇指狠狠地压搓着食指。

      “要有角。那些小东西很努力,我费了好多工夫,角出来了。”他的手松驰下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一丝丝吸入凉气。

      六耳用右手食指点着角尖,轻轻地揉动:“我也没想到可以做到这么漂亮,我对着镜子看,那些小东西太细密了,简直看不出这根角是由他们组成的。我又想,如果这角是青色的,就更像了。然后我就发现,它的颜色在一点点变淡。当然,最后我觉得最好的颜色是红色,就像现在这样。”

      “然后你就想到可以利用这点让自己看起来像正常人?”我不想在这个“恶鬼”的话题上继续下去。

      “是的。虽然那比变出一根角更难一百倍。”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能做到这些。”我看着那白T恤和牛仔裤,用惟妙惟肖也不足形容:“最初医院的报告说你毛孔数量增加了200%,可现在看来明显不止。全身上下你的毛发总得以百万计数,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越说越觉得不可思异:“皮肤,衣服,裤子,形状颜色都不同,每根毛都各司其职,才能让你变成这样。你怎么可能同时控制它们,要知道正常人左手画圆右手画方都很困难,我不知道有什么生物能做到这样子。”

      六耳脸上慢慢露出困扰的神色:“你这样一说,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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