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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作者:小醋
更新时间:2018-11-13 04:10:24
只见来人约莫三十开外,一身扎染裙袄,清瘦的脸庞上柳眉杏眼,举手投足间一股说不出的韵味,仿如一副淡妆美人图,意蕴悠长,显然,年轻的时候是个少见的美人。

    “若昀。”吴婶叫了她一声,立刻把她扶了进来,在桌旁坐下。

    晏恣的母亲姓晏名若昀,和吴婶两个人以姐妹相称,可不知怎的,吴婶在晏若昀面前总是十分恭谨。

    晏若昀瞟了晏恣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舍得回来了?”

    晏恣立刻蹭到她的身旁,撒娇道:“娘,这不出了点意外嘛,要不我早就回来了。”

    “你不是学算命看相了吗?怎么连意外都算不到?”晏若昀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娘你取笑我。”晏恣不干了,“我只是不小心惹上了个麻烦,现在麻烦已经解决大半啦。”

    “你要去和别人比蹴鞠?”晏若昀敛了笑容,神情重新淡漠了起来。

    “咦,你怎么知道?”晏恣纳闷地问。

    “你惹得满镇风雨的,我还能不知道?”晏若昀吃了一口菜,淡淡地说。

    一旁吴婶插嘴道:“前面巷子里摆摊的于婶上门来谢过了,说是你帮她出了气,还拿回了修补摊子的银两。”

    晏恣挺起胸膛,神情飞扬:“娘,那不是你教我的嘛,就算是一名女子,也要有天地一样宽阔的胸怀,扶助弱小,无愧于心,万万不要拘泥于一方庭院,做那井底之蛙。”

    她说得铿锵有力,身旁却半天没有动静,无人捧场,不由得嘟着嘴侧脸一瞧,只见晏若昀定定地看着她,神情怔然,而吴婶却红了眼眶,好半天才喃喃地道:“小恣……你的模样……真像从前……”

    “阿月。”晏若昀叫了一声吴婶的名字。

    吴婶立刻不说话了,低头说:“我去帮你们盛碗汤来。”

    说着,她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晏恣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她和晏若昀长得其实并不太像,一个脸圆,一个脸长,性子不同,气质也是相差甚远。

    “婶婶是说我像娘年轻时候的模样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晏若昀淡淡地说:“你婶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别胡思乱想了,快吃饭吧。”

    晏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总是这样,每当她问起从前,晏若昀连顾左右而言他都不愿意,直截了当地就拒绝。

    没了晏恣的嬉笑打闹,饭桌上就沉闷了下来,吴婶只是不停地往晏恣碗里夹菜,生怕她在外面饿着了。

    吴婶的菜烧的很入味,晏恣不知不觉便用了两碗饭,饱了。

    放下筷子,晏若昀正视着晏恣道:“三日后的蹴鞠,你不许去,换个人吧。”

    “为什么?”晏恣惊呆了,“娘,我都和别人说好了,不去就是背信弃义,要被人耻笑一辈子的!”

    晏若昀眉头轻蹙:“我教你蹴鞠的时候怎么说的?”

    晏恣语塞,好半天才答道:“只在家中玩耍,不可在外招摇。”

    “你记得就好。”晏若昀道,“从前我只是怕你年幼无聊,所以才和你一同踢着玩玩,从今往后,你就把蹴鞠这事忘到九霄云外。”

    “娘,就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晏恣恳求道,“你不知道那些轶勒人多可气,他们瞧不起我们大梁人,口出不逊……”

    晏若昀沉默了片刻说:“小恣,轶勒人骁勇凶残,他们的确有瞧不起大梁人的本钱,并不是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扭转。”

    “扭得一个是一个,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就能让他们都有所顾忌了!”晏恣冲动地说,“前朝就是这样,一个怕,百个怕,怕到后来把整个朝廷都怕丢了!”

    “啪”的一声,晏若昀一掌拍在桌上,霍然站了起来,浑身发抖:“闭嘴!”

    吴婶急了:“小恣你胡说些什么啊!若昀你别和小孩子生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晏若昀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她盯着晏恣,声音略略有些嘶哑:“我看你那几个朋友挺厉害的,没你他们一样能赢。总而言之,你不许去,你再调皮,我们明日就收拾包袱搬家。”

    夜深了,晏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场蹴鞠会惹来晏若昀这样的反应。

    从小到大,晏若昀都没拘着她,普通人家女孩儿都缠脚束腰,学女红女诫,她一样儿都没沾边;家里并不富裕,可她穿的用的都不差。

    晏若昀教她的,更是和普通女孩儿不同,她不教她如何找到一个好丈夫,更不教她如何接人待物、侍奉公婆,而是教她看书识字,教她开阔心胸,教她如何做一个无惧无拘无愧之人。

    晏若昀一个单身妇人,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儿,身旁只有一个亦仆亦亲的家人,不知道惹来多少非议,招来多少白眼,可她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人的目光。

    其实,论亲密,晏若昀不如吴婶,可在晏恣心中,最敬慕喜爱的,却仍然是晏若昀。

    可这次她明明没有做错,晏若昀为什么会如此严厉地制止她呢?她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打更声传来,晏恣在心中数了数,已经三更了。

    她心里难过,起床披了一件外衣,信步走出了屋子。

    巷子里空无一人,夜凉似水,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外袍,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她不想毁约,更不想让那几个轶勒人在大梁嚣张。

    可她也不想让母亲伤心。

    怎样才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她心不在焉地走了一路,抬头一看,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到了轶勒人住的驿馆前。

    驿馆里轶勒人住的房间里居然还有灯光透出,晏恣顿时警惕了起来——难道他们这么晚了还在研究对策?看来真不能小看这几个人。

    不到片刻,灯熄灭了,晏恣刚想离开,忽然发现驿馆的北墙有个黑影轻掠而下。

    她下意识地“叽咕”叫了一声,那个黑影回过头来,停顿了片刻,朝着她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来探听下他们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招数。”霍言祁低声说。

    “你……你不是说不比认输了吗?”晏恣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起来,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

    霍言祁板着脸没吭声。

    晏恣豪气地伸出手来:“喏,给你打几下,就算替你的鸟儿报仇了行不?”

    月色下,那双手精致纤细,透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

    霍言祁不敢多看,抬起头来,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白天那个贼兮兮脏兮兮的假小子不见了。

    一张俏皮秀气的脸呈现在他面前,皮肤细腻得没有一丝瑕疵,巴掌大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中光芒闪烁,令满天的星辰都失了颜色。

    霍言祁的心无来由地突突一跳,掩饰着轻哼了一声:“那不是便宜你了,记在账上,以后连本带利讨回。”

    晏恣的脸可怜兮兮地皱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真不是我射杀的,我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霍言祁气乐了:“行了,你先把那两支金箭交出来。”

    “金箭?”晏恣想了起来,“我托人送回家去了,你要干什么?”

    “有用,你明日带来给我。”霍言祁交代说。

    “那你不使小性子了?明日照常练习?”晏恣高兴地说。

    霍言祁点了点头:“你先把你那个跟班说服了吧,依我看,他只怕并不愿意参加这场蹴鞠,到时候不会全力施为。”

    “不可能,”晏恣断然否认,“子洛的性子我知道,他答应我了就不会食言。”

    霍言祁不置可否:“但愿如此。”

    远处梆子声传来,又过了一点,晏恣却依然很振奋,她看着满天的星斗,心血来潮道:“霍小哥,你觉得我们这次会赢不?不如我来给这场蹴鞠算上一卦?”

    “你会算卦?”霍言祁不太相信。

    “那是自然,我是冯道长的得意高徒,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了,你且跟我来。”晏恣吹嘘着。

    两个人一路前行,不一会儿便到了景福楼。

    这楼晏恣已经爬了好几次了,顺着景福楼的窗棂和檐角,三下两下便蹿到了二楼的楼顶,她往下一看,却没了霍言祁的身影。

    “不会掉下去了吧?”晏恣喃喃自语道。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晏恣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一块瓦片发出了一声闷响。

    她的手脚乱舞,本能地往后一抓,这才站稳了身子。

    “你……你乱抓些什么!”霍言祁看着自己衣襟上的那双手,又气又恼。

    晏恣讪讪地一缩手分辩道:“谁让你吓我的,好了好了,我帮你拍拍。”

    说着,她殷勤地就要去整理霍言祁的衣袍。

    霍言祁狼狈地一侧身,避过了她的爪子:“好了好了,你赶紧算你的卦吧。”

    两个人在屋顶坐了下来,仰望着星空。墨般的夜空中星光点点,晏恣卖弄地指指点点:“星象可分为三垣二十八星宿,最亮的你知道叫什么吗?那是紫薇,北天中央,主管中垣之象,四周群星环绕,这天上的星官数不胜数,各自的位置都是固定的,若有那么一点点的异动便说明将有大事将至,你看他们今晚都好好地呆着没动地方,说明我们获胜毫无悬念……”

    霍言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喋喋不休,好一会儿,忽然问道:“有人这样教你的?”

    “对啊,我前几晚随便一看,就算中了卖烧饼的于婶会被那轶勒人砸摊子。”晏恣矜持地看着他,等着他的惊叹。

    霍言祁实在忍不住了,一掌拍向她的脑袋:“这是哪个神棍的一派胡言!我就算没学过星象也知道那紫薇、太微、天市显示的都是王侯将相的大事,人家管的是国运帝象,谁来管你烧饼摊被砸了的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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