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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82

作者:赵扬
更新时间:2015-01-22 10:00:00
道:“朕此前下诏说过,往者韦氏构逆,近有凶魁作祸,则我之宗社实属危矣。若武之不修,将处何种境地?此次讲武,就是想以振国威,查勘军实。孰料军礼不肃,可见军务懈怠,已入膏肓之境。所谓一叶知秋,朝中其他事务想也如此,你们为朝中重臣,自今日始都要打起精神来,当以郭元振与唐绍为殷鉴!”

      这番话说得很重,群臣听后不禁心有余悸。想想也是,朝中之臣何人能与郭元振相比,如此功臣却因军容不整差点丢了脑袋,遑论别人?

      高力士将郭虔权等三人带了过来。

      李隆基目视三人道:“郭都护久在北庭都护府带兵,那里是真刀真枪的本事,若稍有懈怠,脑袋会被敌人砍了去;你们二人也很好,众军溃乱,唯你们所带兵马岿然不动,连朕派去的人都入不了阵,可见平日训练之严。朕过后自有封赏。”

      三人急忙跪伏谢恩。

      李隆基令他们平身,然后说道:“你们都看到了,这次讲武实在令人沮丧。怎么办呢?凡事不可半途而废,朕想过了,就由你们三人继续操持此次讲武。任郭虔权为讲武使,薛讷、谢琬为讲武副使,朕给你们一天半时间操练,后日朕与百官再来观摩。”

      李隆基刚才流郭元振、斩唐绍,已在群臣心目中形成了巨大的威严,现在如此说话,当然没有商量的余地。郭虔权三人闻言,急忙跪伏领旨,郭虔权抬头说道:“请陛下放心,臣等就是不吃不睡,定将阵列演练得有模有样。”

      李隆基此时方才脸露微笑,说道:“你们去吧,朕相信你们的本事。”

      郭虔权三人离去后,李隆基说道:“张卿,明日到渭川围猎之事已安排妥当了吗?”

      张说越众躬身禀道:“请陛下放心,围猎之事早已安排妥当。围猎事宜及护卫之事,由左骁卫大将军葛福顺和武卫将军李宜德负责;按照朝廷规制,三百里以内诸州刺史须到场随行,臣已移文知会,他们今日应该到达渭川。请陛下明日辰时二刻起驾,百官随驾行走即可。”

      李隆基点点头,说道:“此次围猎,非为嬉戏之道,其内里精神与讲武类似,朕想让众卿体会尚武精神及雷厉风行之道。张卿,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其间若有纰漏,朕唯你是问。”

      张说躬身道:“臣定会小心谨慎,不敢有失。”

      李隆基意味深长地盯了张说一眼,然后起身离去。

      围猎地点离新丰驿仅有十余里,皇帝车驾及百官赶到这里,已近午时。就见渭川谷底平阔,两旁的山坡上多为灌木丛,残存的叶子尚有大半,树顶处的叶子为红色,其下及散落到地面的叶子为黄色,其与泛黄的枯草相映,煞是好看。按照围猎惯例,渭川外围先由甲士持棒击木,使其中的小兽受惊吓向中间驱奔,以利皇帝及百官射杀。负责此项事儿的葛福顺向身着戎装的李隆基禀告道:“陛下,众甲士已至预位,是否现在开始?”

      李隆基答道:“嗯,先等一会儿。张卿,诸位刺史都到达了吗?”

      张说上前躬身道:“禀陛下,应到刺史昨晚就集于此地,没有差一个。”

      李隆基点头赞许,问道:“姚崇到了没有?”姚崇现任同州刺史,同州距离新丰不足百里,按例应在随行之列。

      张说给予了肯定回答,看到皇帝如此关注姚崇,其心里顿时又添了几丝疑问。李隆基不再说什么,让高力士速传姚崇前来。

      姚崇是年六十三岁,其当初被贬斥出京,在外任上一晃数年。他领旨来到李隆基面前行礼,李隆基凝视片刻,叹道:“姚卿,我们一别数年,不料你的容颜变化甚大,颇有苍老之感啊!”

      姚崇躬身道:“陛下数年未见微臣,因觉变化甚大;臣这些年饭吃得香,觉睡得沉,反而觉得精神健旺更甚往日,没有任何苍老之感哩。”

      李隆基哈哈笑道:“是了,你之容颜尚未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地步。”

      姚崇道:“臣不敢比廉颇,也没必要自比廉颇!”

      李隆基发觉姚崇此话中的机锋甚健,微一沉吟,马上明白了姚崇的真实心意,遂又笑道:“嗯,你今日的装束倒是围猎的样儿,不知是装装样子,还是果有其能呀?”

      姚崇答道:“想是陛下不知,臣自幼为浮浪子弟,携带猎鹰出外围猎为臣最拿手的活儿。只是臣二十岁时遇到一个老者,说臣今后是一个出将入相的人物,不可如此虚掷青春,臣方才翻然醒悟,从此折节读书。”

      群臣看到这君臣二人视众人为无物,在那里唾沫横飞叙说姚崇幼时的掌故,心中实在不得要领。唯有张说冷眼旁观,知道皇帝今日单挑姚崇说话,其含义定然深远。想起昨日郭元振被废为流人,今日皇帝又召见姚崇,此两者是否有内在关系呢?张说思念至此,忽然悟到若果真如此,那么皇帝改授姚崇为同州刺史,此次又在渭川围猎,三百里以内的刺史要来随行,是不是说明皇帝早就筹划好了到此与姚崇见面?张说想到这里,脑中不由得一激灵,后背上顿时惊出冷汗来。

      李隆基微笑道:“如此说来,姚卿定然是文武全才!不过你二十岁前可以在山野间腾跃翻飞,如今毕竟六十开外,还能行吗?”

      姚崇断然答道:“臣筋骨尚健,至于驰射,老而犹能。”

      李隆基笑道:“也罢,你今日就随朕一起围猎,让朕瞧瞧你是否在夸海口。葛福顺,可以开始了。”

      葛福顺取出哨子吹了一声,此后哨声如烽火相传,渐渐弥散开去。继而川外有了响动,那是击打声与吆喝声相间,自是驱赶开始。

      催犬携鹰围猎亦为李隆基拿手的事儿,其年少之时颇与姚崇相同,那是京城中闻名的浮浪少年。只见他一马当先向谷中扑去,姚崇见状,也急忙紧催马儿跟随过去,二人一先一后没有拉开距离。

      自贞观年间开始,唐朝宫廷就盛行狩猎活动,因设雕坊、鹰坊、鹘坊、鹞坊和狗坊,名为五坊,五坊使由闲厩使兼领。每至围猎之时,五坊里皆牵出最好的五种猛禽猎狗,供皇帝与大臣们驱策。李隆基狩猎之时,偏爱以雄鹰为伴,然对五坊所养看不上眼,最为喜爱四弟岐王范所养的一只北山黄鹘、五弟申王业的一只高丽赤鹰,此前都要派人从弟弟那里要来,由自己单独使用。

      这一场狩猎,用时近两个时辰,此时艳阳已然西斜,金色的光芒使得渭川的林木显得更为明丽。此后检点猎物,姚崇比李隆基少了一只獐子和一只梅花鹿,然李隆基有了两只猎鹰的协助,野兔却多出了二十余只。姚崇观罢叹道:“唉,臣毕竟老了,与陛下相比,实在落在下乘。”

      李隆基用衣袖揩了头上的汗滴,笑道:“姚卿不可太谦!这一番奔忙下来,朕已感到劳累,观卿犹然神清气闲,卿之长力肯定胜于朕。再说了,朕得了那两只畜牲之力,因而多了一些猎物,不足为凭。”

      张说这时凑过来,插言道:“臣等刚才观陛下与姚公一前一后左冲右突,如闪电之疾。臣等私下里说,大约姚公这些年深爱此道,故体魄壮健,臣等万万不及。”

      李隆基目视张说,微笑道:“依卿所言,姚卿之所以能狩猎如飞,定是平日里不务正业所致了?”

      张说急忙躬身辩解:“臣等刚才以为,陛下精力旺盛,姚公也老当益壮,实为国家之幸。眼下百废待兴,君臣身体康健方能从容处置冗务,且错谬甚少。”

      李隆基颔首道:“嗯,你这样说,还算有些道理。”他又扭头唤道,“高将军,传旨车驾向骊山离宫进发。大家今日又是汗又是土,应该好好沐浴一回。”

      高力士领旨后急忙过去安排。

      李隆基又微笑着对姚崇说道:“你很好!想不到你六十有余,身子还如此康健,身体如此,脑子也不会差了。这样吧,朕许久未见你,有好多话儿要说。待会儿车驾启程后,你就随后行走,不要离朕远了。”

      姚崇躬身相送,嘴里也似乎答应了一声。

      渭川至骊山脚下的离宫仅有六里,车驾启程后,百官及护卫人员皆乘马而行,一个时辰内应该能到达。

      李隆基此次斥退郭元振,又到渭川面见姚崇,看似偶然之举,其实是有意为之。

      自己真正成为皇帝之后,李隆基最大的想法就是立刻拨乱反正,树贞观之风。然近三个月的时间已然过去,张说这帮功臣如温吞水一般不急不躁,四平八稳的,这令李隆基想起姚崇的好处来,因有起用之意。张说窥破了李隆基的心事,其先是用言语煽起功臣们进身为相的心思,继而又向王琚陈说利害,于是王琚就有了向李隆基建言的一幕。李隆基是何等聪明的人,马上明白张说为幕后主使,由此感到这帮功臣唯重既得利益不思再建新功的现状,且这帮功臣围在身边,其他人不能打开这个圈子,有能力打破这个圈子的人唯有皇帝一人。

      李隆基起初是想寻张说一个错处将之拿下来,然郭元振却早早地撞了过来,张说由此逃过一劫。不过拿下郭元振效果更好,此人名望之隆声名之赫,无人能望其项背,且他在军中经营多年,又是太上皇的嫡系亲信,被拿下后就可少了许多隐患。

      郭元振尚且如此,其他功臣定然大为震骇,李隆基已然达到了立威的效果。

      至于面见姚崇,缘于李隆基的一个疑惑:姚崇毕竟六十多岁了,若委以重任,他的身体精力能行吗?今日的一番驰骋表明:姚崇能行!

      李隆基坐在车内,随车轮的转动轻轻摇晃着身体,想到此处,其嘴角间不禁抿起了笑纹。那一时刻,他不禁扭头撩起车幔,意欲看视姚崇一眼。然其瞧了片刻,没有看到姚崇的身影,遂喝道:“停车。”

      车停之后,李隆基跳下车来。高力士不明所以,急忙前来问询。李隆基挥手指道:“姚崇呢?朕让他随后行走,为何不见他的身影?”

      高力士走到队伍末节,方才寻到姚崇。朝廷有制,皇帝车驾之后由宰臣相随,再往后为朝中百官,至于各地刺史属于地方官,当然排在末节。

      姚崇被高力士带着面见李隆基,姚崇欲行礼,被李隆基喝住,就听他厉声质问:“姚崇,朕让你随后而行,为何抗旨不遵?”

      姚崇答道:“陛下,臣为同州刺史,当遵朝廷制度不敢僭行。”

      “哼,你遵朝廷制度,朕的话又当何处?”

      “陛下,臣以为国家法度,不可轻言废止。臣读过陛下近期诏令,多次说过要遵贞观故事而行。太宗皇帝得魏征之谏,不敢动辄违了朝廷法度,如此才有了贞观之治。”

      “嗬,如此说来,还是朕的不是了?”

      “臣以刺史之身,不敢妄居宰臣之前。”

      李隆基凝视姚崇片刻,忽然哈哈大笑道:“姚卿呀,原来你嫌自己的官职太小。也罢,朕今日就遂你愿。高将军,唤张说过来。”

      张说过来后,李隆基当即吩咐道:“张卿,你就在这里拟诏,授姚崇为兵部尚书,兼知同中书门下三品。”

      张说躬身答应,心中却一片冰凉,心想自己不愿意的事儿竟然这么快就发生了。

      然而姚崇却来到李隆基面前躬身一揖道:“陛下大恩,姚崇心领。然姚崇年老才陋,万不敢奉此职!”

      李隆基一愣,愠道:“朕授你此职,没有违背朝廷法度吧?你若不奉诏,即为抗旨!”

      姚崇拱手道:“臣不敢抗旨。然臣此前已二度为相,行事皆半途而废。臣想做些事儿,事先须得了陛下言语允可,方敢奉诏。”

      李隆基转颜一笑,说道:“哦,你想与朕讨些条件吗?好吧,我们就不要在途中说了,待沐浴之后,你可与朕共同进膳,你再细说。然这道诏书必须立刻就发,此事不用商议。张卿,你速去办吧。”

      李隆基登上车驾,回眸笑道:“姚卿,你这次就跟在朕身后行走,应该不违背朝廷法度了吧?”

      姚崇于是跟在车驾之后行走,与原来三位宰臣张说、刘幽求和魏知古行在一排。姚崇与其他三人目视,互相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就资格而言,姚崇此次三度为相,其气度无意有意间显得非常从容。昨日的郭元振还在宰辅之列,不料一日之间就换为姚崇,可见世事难料,似无预兆。

      自从李隆基诛灭太平公主之党羽后,姚崇虽身在千里之外的申州,仍异常关注朝廷的一举一动。待到他看到张说等人为相后,没有体会皇帝的心意而有所动作,心中的滋味杂陈。此后又得到改授自己为同州刺史的授书,姚崇知道,许是自己的机会来了,因为此举表明,处于纷繁万端事务中的皇帝想起自己,绝不会仅仅改授一下这么简单。从那个时候开始,姚崇处置同州事务更趋简单,更多的时候独处静室默默思索。

      姚崇想到这里,再回忆今日皇帝的言行,嘴角间不禁浮起微笑:皇帝今年不过二十九岁,其心计竟然老辣若斯!昨日讲武将郭元振废为流人,今日来狩猎是假,其内里意在自己,起意绝不会在近日。看来人称皇帝为“阿瞒”,那是绝对有道理的。

      李隆基泡于温汤之中,惬意地将自己的四肢伸展,任池水荡漾轻刷躯身。他今日办完姚崇的事儿,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到了此时,李隆基的色心随着池水荡漾辄起,方悟此次讲武未带妃嫔,不免有些美中不足。他此时有心在离宫中选出一位宫女来消火,又忆起姚崇马上就要来了,遂将色心按捺下去。

      一番沐浴之后,李隆基感到通体舒泰。凡驰骋劳顿后再入池水,即可消解疲乏,精神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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