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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人情薄如纸

作者:绮年锦上
更新时间:2018-11-13 04:08:49
    苏思曼凝视着窗外朦胧的夜色,面上虽平静,心中却有几分忐忑。

    果不其然,静默了一会,皇甫钺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寂静。这声轻咳,是酝酿的结果,通常意味着咳嗽之人有话要说。

    “师伯今日来找我,有事么?”苏思曼终于按捺不住地问。

    皇甫钺似无意地瞟了一眼碧玺,又呷了口茶。

    碧玺是何等样聪明的人,一眼便即明了,看了眼主子,恍然忆起什么似的扶额道:“啊,我怎么就忘了,小姐这几日肠胃不好,我早说要去熬点清粥的。真是该死,小姐,我先去厨房了,保管在你睡前一定熬好粥送来。皇甫庄主,奴婢先告退。”

    轻轻带好门,碧玺转身时冷不防瞅见门口蹲着个低垂着脑袋的小厮,险些被吓一跳,正是先前同皇甫钺一道来的那个提灯笼的小厮。碧玺本想叫他坐远点,坐在门口太不像话,转念一想自己始终是客,不好使唤主人家的奴才,只得作罢。而且看他那模样,似乎睡着了,谅来也无碍。

    苏思曼轻声道:“师伯现在可以说了吧。”

    皇甫钺脸上僵了僵,又灌了口茶,“有些事,本来同你没有关系,却是阴差阳错将你牵扯进来,唉……”皇甫钺叹了一声,浓眉跳了跳,铺垫了那么多,抛砖引玉的功夫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该适时切入正题了,“今日晚宴时发生之事,你也都清楚,便不需我多说了吧……”

    “难道,师伯的意思,是因为我,崇哥哥才不肯答应同林姑娘成亲么?”苏思曼秀眉紧蹙,秀气的眉尾不自觉地挑高了几许。

    皇甫钺险些被一口茶呛住,怎么也没想到他那个脾气温婉的师妹的女儿说话竟是这样单刀直入爽利干脆,想他还抛砖引玉了许久,才将正题扯回来,本是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敢情都白铺垫了。开门见山,那敢情好!

    “师伯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崇儿乍然做出这个鲁莽的决定,说明你对他是有一定影响的。师伯知道,他对你有意,而你呢,应当对他也是有那么一点情意的吧。”

    苏思曼螓首微垂,默然未语。是又如何呢,若是被看好,被祝福,今夜皇甫钺又何须来找她谈话。终究,这尧云山庄主事的,并不赞同他们在一处。

    皇甫钺看她低着头,也不说话,一时揣摩不透她心中在想什么,停了一小会,仍不见她言语,便又道:“若真是心心相印的话,我这做长辈的自然也不能棒打鸳鸯,俗话说宁拆十座坟,不破一桩婚,真要是可以,我也愿成全你们。”

    苏思曼暗想,台面话说足了,一会该是“但是”这个转折词露脸的机会到了。老实说,在现代时念了那么多年书,听了语文老师那么多口水话,每每重要之处精辟之所,那都是转折词后头啊,她可早习惯这一套了。虽不待见,却都烂熟于心。

    果不其然,皇甫钺接着就道:“可是,你们实在是不合适。旁的不说,单说身份这一条,你是皇室贵胄,身份非同一般。我们江湖中人虽于门当户对之说看得不甚重,可到底相差太多。再则,你又是梁国的太子妃,即便隐姓埋名,只恐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一旦身份暴露,梁国皇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到那时候,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同林家结亲,也是崇儿他娘亲的遗愿,两家早就定了亲,如今悔婚,对林姑娘的名声该是有多大的损害,她日后定然是抬不起头来做人,便是让崇儿给害了。日后崇儿想起这事,定然会悔之不及,就如当年我自己做的蠢事一样,害苦了你母亲……”

    泪水悄然泛上眼眶,苏思曼心中酸涩难当。这世上,她没有亲人,没人能在这时候庇护她。原先她以为她母亲是尧云山庄的人,这里也算是她半个娘家,她的蛊毒解了,一度满心欢喜,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停驻的港湾。今日却突然意识到,其实,从头至尾,她就是一个外人。没有长辈来庇护她,他们在意的只有林夭夭,却丝毫不在乎她的感受。

    她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被人这么逼迫着,落得如此难堪的境地。这些日子她已经够难受的了,为什么他们还不肯放过她呢?眼前这个师伯,口口声声说愧对她母亲,却还要这样来逼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虽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她自己也不是从来没有这些顾虑,为了摆脱梁国太子妃的身份,她不惜一死。原以为出宫了一切都会不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哪知道却是她太天真。隐姓埋名又如何,还是什么也瞒不住!确然她知道他说的都在理,皇甫崇性子温和,拒婚之事带给林夭夭的恶劣影响,日后必然会令他产生罪恶感,会令他痛苦。而她,当然也不愿意他痛苦。她是可以选择放手的,只是,为什么师伯考虑了家族利益,林夭夭的名声,儿子的苦楚,却惟独没考虑她受的煎熬呢?

    明知道她对他也有情,却还是劝说她放弃。明明说后悔给她母亲带来了不幸,却为了避免另一个人的不幸,而要将痛苦加诸到她身上。

    还说什么宁添十座坟,不破一桩婚,不能棒打鸳鸯,那他现在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分明就是那根打鸳鸯的大棒!

    不公平,不公平!

    就因为她是孤身一人,无人庇护,所以,连那个唯一试图庇护她的人,都要受到牵连,被关起来。

    他有没有问过皇甫崇愿不愿意呢?

    从前,在他还不认识她之前,他在面对这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时,就选择了逃避,他明明就是不愿的,为什么现在他们要把他的不愿意,全部推到她头上,认为是她影响了他的决定?

    人心竟能如此不分黑白。

    苏思曼胸中涌动着愤怒和委屈,交杂着悲凉的情绪,一阵阵寒意和烈焰交替着从脆弱的心口碾过。

    她单手捂着胸口,剧烈的痛辗转反复地揪扯着她的心,痛得她直不起腰来。她俯首趴在椅边小几上,大颗大颗的泪无声滴落。

    她从来没有这么怨过一个人,尤其是一个长辈。

    晚点应该还会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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