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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下聘

作者:青木源
更新时间:2018-11-13 04:08:23
    冬至后不久便是新年,新年里大臣们都要入宫进行新年大朝会,内命妇和外命妇要去朝见皇后。()

    晋王按道理也要在大年初一的那一天进宫朝拜皇帝,身为京畿左右大都督的李桓到时换也要出席。

    可是眼下他被李诨揍得鼻青脸肿的,还不知道被那几下打的脑子是否还清楚么?

    贺内干想起这个就要把妹夫李诨给骂一通,他那会的确生气外甥干的好事来着,鲜卑人有抢婚习俗不假,他自己就是这样把崔氏给抢回来的,可就是这样听到女儿被人抢了,才会火烧火燎,心里恨不得把外甥给打一顿好的。可是他见到外甥,心里想的也不过是把外甥骂一顿打一餐,受个教训了事。谁知道李诨当着他的面是真的下狠手往死里打,要不是他及时拦着,外甥这条小命指不定就交代了。

    当初生这孩子的时候,两家日子都不好过,好不容易撑过来了,日子富贵了,倒是被兄兄给打死了,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啊!

    妹妹时不时上门探望,贺内干见着贺昭,面上也有些不自然,“你啊,让人来看看就好了。你家里几个孩子呢,都需要你照看。要是有甚么事,我也不会不告诉你,你常常来,天又冷的很,万一受冻了生病可划不来。”

    贺昭如今身体不好,过于频繁的生育和后宅里许多要操心的事,让她身体不如以前。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到底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今做了这么一件混账事情,我这个做家家的,也是难辞其咎。哥哥……我……”贺昭袖口轻轻擦拭一下眼泪,哽咽说道。

    “好了,我也不是真怪他。”贺内干说道,“乌头下手也太重了,我教训自己的儿子都不敢下手那么重的。”

    贺昭闻言,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可不是,竟然是下死手打。”贺昭一想起儿子为了侄女被丈夫打成这样,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十五年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放着那么多的出身高贵的小娘子不要,偏偏就巴上了侄女,侄女就算貌美,但到底也比不上长公主之类的出身高贵。

    想起儿子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这个做家家的当真心里有一股火,她把儿子养的这么大,可不是为了让他为了女子要死要活的。

    这个想法对着兄长和大嫂,贺昭一点都没有表示出来,如今除了这么一桩事情,侄女是做定她的儿媳了,两家是亲戚,而且兄长手中也有兵权,可不是那种随意能够拿来磨挫的角色。

    想一想,娶了侄女,自家阿兄手中有兵有权,算来也是对儿子的一大助力了。想到这里心里的愤懑才消减下去。

    “我这次来,也是让人准备了些礼给娜古。如今两家就要问名了,我这个做阿家的总是该有些表示。”贺昭道。

    “那些金银之物也不必在意。”贺内干说道,“如今是……”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自家女儿根本就没有喜欢外甥,他看得出来女儿性子看上去温和的很,其实是随了她家家,倔强的不行,外甥来的这一手打的人措手不及,这被迫定给晋王,女儿心里说不定如何的不甘心呢。

    想起崔氏的性子,贺内干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知道阿兄府上不缺这个,可到底是一番心意。其他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好坏。”贺昭说道,崔氏出身士族,要送礼的话最好是送些有些年头的,最好还是王谢来往书信字帖的那种。

    可是北朝向来尚武,对于这些东西是少之又少,基本上找不到。贺昭也只好送些金银之物过来了。

    “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放心,你阿嫂是个识大体的人,娜古也不是个娇气的小娘子。”说着贺内干靠近些许,“日后也劳烦你照顾她一下。”

    李诨的那个后院成个甚么样子,贺内干一个大男人不想去管,但是如今女儿都要给人家做儿媳了,尤其还是长子长媳,天天要对着那一堆的阿姨,他也有些担心。

    自己能够给女儿撑腰,但也不好过头了。

    想起后院的那一堆妾侍,贺昭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尤其里面还有个刺头。

    “阿兄放心,娜古也是我的亲侄女,嫁到我家来,我这个姑母和阿家哪里有不护着她的道理?”贺昭说道,“我只想着日后,阿惠儿和娜古能够把这日子过好,举案齐眉,多生几个孙子让我抱,享一享天伦之乐。”

    “这是当然。”贺内干听到妹妹的话,放心多了,“这阿惠儿长相上佳,哪个女子不爱,到时候两个孩子一定能够相处好的。”

    堂内贺内干和贺昭正在说话,贺昭带来的那些礼物也被送到崔氏和贺霖房中。

    崔氏对于那些金银之器向来兴趣并不大,连看都不看就让人送到库房里去找个单子。贺霖让人打开看了看,基本上都是一切金银用具,还有精致的女子首饰。

    贺霖知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鲜卑有抢婚旧俗,虽然洛阳实行汉化,早就叫停,可是那些朝廷中鲜卑新贵几乎全是从胡风浓厚的六镇上来的,他们可不吃士昏礼那套,竟然抢了人,就差拿牛羊来向妇家下聘,那这婚事也就成了。

    至于什么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这些鲜卑胡儿还真的不看重这个。

    她坐在榻上,自己低着头缝制着一只足袜。

    那只足袜小小的,一看便知道是给幼童做的。如今次奴已经是半个小大人了,被贺内干拉去读书练武,一天到晚和个陀螺一样转的就没个停的。

    “大娘子,二郎君来了。”一个圆脸侍女绕过屏风说道。

    “嗯?”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贺霖抬起头。

    二郎君便是黑臀,说起来这小名不雅的很,却是从晋平公那里淘来的,如今这孩子算起来快五岁了,也到了开蒙的年纪,这会儿不乖乖猫在房里头认字读书,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大姊姊!”一个带着帽子的小男孩跑了进来,后面的乳母伸手就要抱,可是小男孩跑的飞快,他在外头就已经脱了小靴子,屋里头铺设的地衣十分柔软,屋子角落里还有烧的正旺的火炉,一进去跑上一会儿,额头上就出了一层的汗。

    黑臀和次奴一样,崔氏对于儿女并不亲近,对于两个儿子也是放手给乳母侍女,贺霖倒是经常去和两个弟弟说说话,陪着他们玩,久而久之,两个弟弟比起母亲倒是更亲近姐姐。

    黑臀年纪小,跑的可不慢,飞快的跳上贺霖坐的那张榻。

    “你怎么来了?”贺霖笑问道,让侍女将干果拿上来给黑臀吃。

    侍女将一个格盘拿上来,里头满满的是葡萄干,干枣之类的干果。

    这会儿还是靠天吃饭,就是权贵冬天想吃些新鲜蔬果都没有办法,水果只有干果,蔬菜……只能靠窖藏了。

    “来,吃这个,说是从龟兹那边来的,甜的很。”贺霖将装满干果的格盘向弟弟那里推了推。

    小孩子立刻伸手去抓了一把葡萄干吃起来,孩子都喜欢吃甜的,不过吃多了也不要了。吃了几把,黑臀就不肯要了。

    贺霖让侍女奉水给他漱口,免得到时候长虫牙。

    “大姊姊,我听姑母说,你要嫁人了?”黑臀拿着手巾将嘴擦干净好奇的问道。

    “一个小儿,问这个作甚?”贺霖听到弟弟说起这个面上的笑有些淡下来,心情也跟着不好了。

    “儿听说姊姊嫁人了就不住在家里了是吗?”黑臀听了委屈的很,坐在榻上扭了一□子问道。

    “女子出嫁了自然是不留在家中的。”贺霖低头做着手里的足袜说道,“要是姊姊出嫁有一天会来长住在家中了,那一定是出事了。”

    黑臀坐在那里想了想,“儿不要姊姊出嫁,就算是嫁给阿兄也是一样。”

    这话被一旁服侍的乳母侍女们听了,全都笑了起来。

    “二郎君真是童言无忌。”乳母笑道,“这女子长成人,自然是要出嫁,侍奉夫家宗庙的。哪里能一辈子呆在爷娘这里呢。”

    黑臀瞪圆了眼,死活想不明白乳母这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贺霖笑笑也不给弟弟解释。正好手里的足袜缝好,她剪掉线头。

    “正好你来了,这个是给你做的,试试看合不合脚。”贺霖将手里做好的足袜递给乳母让她给黑臀套上。

    “大娘子这收益真不错。”乳母看了看着针脚细密夸赞道。

    “闲来无事,也只能做这个来打发一下时日了。我放大了做的,到时候填上麻絮,也能穿的上。”贺霖收拾着手里的针线说道。

    每日里不出门,能做的要么就是看书练字,再要么就是做些针线了。

    乳母将足袜给孩子套上,做的大了些穿上去有些晃荡。但是小男孩长得都快,做的大了穿的还能久一些。

    “差不多呢。”乳母说道。

    “那就好。”

    正说着,外面突然有侍女禀报,“大娘子,娘子让针线娘子前来。”

    “不是前几日才量过尺寸么?”贺霖有些吃惊,前几天崔氏让家里的针线娘子来给一家人量尺寸做新衣,怎么又来了?

    “这些针线娘子并不是家中的。”侍女解释道,“说是外面专门做的,娘子说是给大娘子做昏服……”

    这贺霖身上有个封号,李桓也是身上有官职的,而且官职一点都不低,两人成昏必须按照规矩来,这布料质地染色,到上面的花纹都有规定,半点也不能含糊。

    贺霖原本还笑着的脸一下子冷下来。

    侍女不知道为何她一下子就冷了脸,贺霖转过头去,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如今就算是发脾气也没用,这事情两家也定下来了,至于她本人的意见已经被无视过去了。

    此时表亲结婚有很多,但是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而且有种的诡异感。

    这……两人血缘过于相近,到时候还有孩子的事情在等着她。

    这会压根就没有什么妇产科正规检查,万一生个孩子有个什么不对,是不是都要算在她头上?

    想到这些真的是一件比一件糟心。

    外头等候的针线娘子们鱼贯而入,行礼之后便忙活开了。

    黑臀被乳母抱到屏风后面去,只剩下贺霖展开双臂让针线娘子们量尺寸。

    针线娘子们一边量,一边嘴里恭维着。

    贺霖基本上僵着脸,都不怎么搭理。

    外头守着的侍女突然传来一声,“娘子。”

    崔氏绕过摆放在门口的屏风,见着女儿乖乖的让人忙活,放心下来。

    “大娘子长得像娘子呢,这般容貌,我们也才是第一次见,那些小娘子都没有大娘子这般好容貌呢。”

    这家原本就是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再加上结亲的是权臣,针线娘子们自然是好话不要钱的讲。

    等到一切做完,崔氏给她们每人都赐了上千让人退下之后,她手指轻轻叩在手边的凭几上。

    “待会要不要看看他?”崔氏问道。

    “他不是没事吗?”贺霖低下头去,“我不是疡医也不是疾医,去了有什么用处?他那些毛病我一个也治不好。”

    想起李桓的所作所为,她心里一股火窝着,他几乎是油盐不进的那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面。至于她是怎么想的,他好像不怎么关心。

    尤其还是……想起那天他一边对着自己上下其手一边说的近乎是猥亵的话,她恨不得自己就没见过这个人。

    “你还是去看看,大娘。”崔氏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事情说起来的确是他不好,如今木已成舟,又能如何?”

    贺霖坐在崔氏身旁,看着手上修剪整齐的指甲并不说话。

    “他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贺霖长吁出一口气,“那还要我去作甚。”

    “大娘,莫要任性了。”崔氏摇摇头,说道。

    “你和他最好还是将话说清楚,日后你要和他过一生,难道也要如此?”

    崔氏这话听得贺霖想笑,崔氏自己还不是和贺内干这么半辈子过来了,崔氏看不上贺内干,甚至从骨子里就讨厌,贺霖在一旁是看得一清二楚。

    如今这话只是让她想笑。

    不过她没有笑出来,她点了点头,“好。”

    见李桓,贺霖并没有把自己收拾一番,平日里在家中是什么样子,到了他面前还是什么样子。

    因为李桓伤的是头,需要静养,因此他住的院子比较偏远一点。

    她人还在院子外,守在门口的奴仆便连忙一溜烟的跑进去将她来的消息告知李桓。

    李桓这些天好了些,原本一个人郁郁寡欢的坐在榻上,听到贺霖来,眼前立刻一亮,“她真的来了?”

    “奴哪里敢骗世子,大娘子是真的来了!”如今这两家要结亲的事,上上下下都知道,奴婢们也懂的如何行事。

    李桓立刻就从榻上跳起来,“去!把那件袍子拿来!”他向来喜欢穿绯色的袍子,可是拿到手里才想起来他伤口刚刚结痂,穿绯色袍子是不是会显得自己脸上的伤口太过吓人,又让人换了一件。

    等到贺霖都走到院子里了,他还在慌慌张张的让人给他将蹀躞带系上。

    贺霖走到门口,见着从里头窜出来的家仆,面上有些不自然。

    “大娘子,世子请您进去呢。”家仆说道。

    贺霖站了会,她又想起那天李桓说的话来,转身就走,连门都不进了。

    “大娘子!”家仆没想到贺霖今日转身就走,连忙唤道。

    里面李桓对着铜镜,慌张着往自己面上傅粉,男子傅粉乃是南朝那边的风俗,李桓向来自持肤白貌美,即使不傅粉一样肤白如玉,如今他正用这些粉遮盖起自己面上的伤口。

    听到外面家仆惊讶的一声,他手里的粉盒便掉落在地上,名贵的莲花粉盒被打翻在地,里面的粉英立刻扑了一地。

    他立刻从茵蓐上起来,一把拉开门。

    “娜古!”

    他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少女停了停,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继续往前走。

    李桓顾不上还有其他人在场,上前去一把拉起她的手就往屋里拖。

    “世子,你这是——”前来服侍的也是贺家的奴仆,见着李桓如此作为,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还有些人反应过来上前阻止,结果被李桓一瞪,站在原地再也不敢上前。

    “你又要做甚么?”贺霖的手腕被他紧紧攥住,即使不疼也挣不开。

    她被扯进屋子里,李桓一脚就把敞开的们给踹了回去。

    门口放着一面屏风,屋子里发生甚么,门外根本就瞧不出来。

    “你——”贺霖刚要甩开他的手,她回头望见李桓面上的伤口一怔,他的额角有一道已经结痂了的伤口,伤口上一覆盖着一层血痂看着格外可怖,嘴角处也有一处很大的淤青。

    她是听说了李诨当着贺内干的面差点把李桓打死的事情,不过她觉得是事情传到她耳朵里变严重了而已,到底是自己的长子,那里会真的下狠手打?恐怕就是打一打做个样子。

    可是看着李桓面上这伤口,真的……

    他脸上还傅了一半的粉,可能是太匆忙下手乱七八槽的,伤口上盖着粉,看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滑稽了。

    “这——”贺霖指着李桓好久说不出话来,自从到了洛阳她就没见到李桓如此的狼狈过。

    过了好一会,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兄兄打的?”

    “心疼我了没有?”李桓原先想着不要让贺霖瞧见他这幅狼狈样子,但是瞧着她盯着自己,还是别别扭扭的给她看,等到她问起,心里头更是抹了蜜一样的甜。

    “你——”贺霖简直被李桓的不要脸给吓着了,“谁心疼你,你这样是自作自受。姑父打你,你不知道跑,成了眼下这样能够怪谁?”

    “兄兄打我,打的我快死了……”李桓伸手去捏她掌心,被贺霖躲开,不让他继续碰她。

    这话里活似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撒娇,要是以前贺霖会安慰他,可是到了眼下,安慰的话她是半句都说不出口。闹成这样难道真的不是李桓他自找的么?

    “你站着让他打了?”贺霖问道。

    “跪着的。”李桓说着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她不像以前那样对他和颜悦色,反而好像恨不得立刻就走。

    贺霖呼出一口气低下头,李诨打儿子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哪怕李桓已经长到这么大了,依然是几天一回打。

    她以前就不好说什么,只能让贺内干去稍微提醒一下,毕竟李桓都这么大了,再打他已经说不过去。

    可是如今……如今……她没办法对他说疼不疼了。

    “你脸上的是甚?粉?”贺霖瞧见李桓肤色都不匀均,那边铜镜镜台下面还有一盒打翻了的粉盒,贺霖有些奇怪,李桓并不好男子傅粉,没事儿往自己脸上傅粉做什么。

    “我脸上有伤口,不好看,怕你看着不喜欢。”李桓说道。

    听到这里,贺霖真心不知道是要气还是要笑了。

    “一个男子,没事傅粉作甚?南朝那些男子脸上傅粉做妇人姿态不是你最讨厌的么?”贺霖一见到男人脸上擦粉便浑身鸡皮疙瘩起来,是男人就该有个男人有的样子。

    “反正你脸也是肿的,傅粉不傅粉也没区别。”贺霖一句话捅到他心口上。

    李桓向来以自己的容貌为傲,的确他长得也十分好。可是这会脸被打肿了,还被说傅粉了也没用,说这话的还是他一直心仪的人,顿时有些萎靡起来。

    贺霖瞧见他好似没了力气似的,坐在那里,呆呆看着她。

    这些时间,贺霖简直怕了他,整个人都和过去完全不同了。说话也好,做出来的事情也好,都让她觉得心惊肉跳。偏偏他还觉得理所当然,自己没有半点错。

    这一餐饱打,她觉得李桓怕是白受了,他自己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罢了,事到如今,她也不指望了。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大朝会了。”贺霖看着他唇上没有多少血色,“按照惯例,你和姑父都得去朝拜皇帝,你不想到时候让人还看见你脸肿?”

    “看了就看了,反正现在谁不知道我经常被兄兄打,再被笑也就那样了。”李桓说道,他低下头手指刮着自己的手背。

    贺霖沉默下来,“让人给你将面上的粉洗了吧。这东西擦了没多少好处。”此时贵妇人用的粉都是铅粉,她记得这东西有毒,不能用多了。

    “好,你说让我擦,那我就擦掉。”李桓点头。

    说着就拍手让外头候着的家仆进来。

    家仆们在外头可算是等的心惊胆战,这位郎君性情不定,喜怒无常,方才还在笑,这一下就能勃然大怒,端得是难伺候的很。

    方才大娘子给他拉进去,一群人的心头提到了喉咙口,还有人见着不对要去搬救兵的。

    一般人不会做这事儿,但是这位世子他压根就不是什么一般人,谁也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听到里头传来掌声,也没听见什么厮打的声响,一群人的心才有落回了肚子里。

    李桓让家仆打来热水,自己拿着家仆绞好的帕子,望着贺霖,目光里含着一丝期盼。

    贺霖肯来看他已经是不错了,哪里可能给他做这个。

    “你这么大了,有手有脚,自己擦。”贺霖一看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立刻开口拒绝。

    “可是我擦不好。”李桓道,话语里竟然还带着些许委屈。

    “那边有铜镜!”她这会从榻上站起来,自己将履套上走了出去。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她会忍不住把水给泼在他头上。

    很快便到了新年,李桓也从贺内干家中回到了晋王府,贺内干是生怕李诨再打儿子,如今这伤才好,要是来一餐打,谁知道会打成什么样子。

    李诨对着大舅子贺内干不好意思说道,“阿惠儿一嘴硬,我在火头上就不小心打重了。”

    李诨对其他儿子也不打他们,但是对着李桓却是常常打的头破血流,甚至连张好脸都没给儿子留,让他鼻青脸肿着去见臣属那更是家常便饭。

    “你啊,这孩子都这么大了,镇守在洛阳,老是打他让他出去丢脸也不是个办法。”贺内干打儿子也打,但绝对不像李诨这般下手。而且贺内干也不打脸,儿子们少不得要出去,肿着个脸算是个什么事情。

    “好了我知道了,以后尽量不这样便是。”李诨被大舅子捉着说这样的事情,脸上也过不去。

    贺内干是知道李诨这幅德行,现在口上答应着,到时候成什么样子也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不过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他总不能替李诨看管儿子。

    大年初一新年大朝会,大臣们天不亮就要整装待发,其实新年对于臣子们来说是一个痛苦并快乐的日子,除夕夜守岁是不能睡的,然后还要天黑这就要准备进宫。

    新年头一天,在言行举止上不能有任何擦错,不然就要被哪个御史参上一本罚掉几个月的俸禄。

    贺霖以前是不用进宫,在家中帮着父母支持便可,可是贺内干早先为了让女儿能在婆家腰杆挺的更直,和李诨两个人弄来一个县君的封号,因此她连懒都没得偷,套上那一身沉重的朝服,跟着崔氏一同入宫。

    大臣新年拜见天子,内外命妇朝贺皇后。

    那么一个小小人儿套着皇后朝服坐在那里,贺霖离得有些远瞧见的都是个有点模糊的影子。

    贺霖是正四品的县君,这个位置多少大臣的母亲一辈子都的不来的封号。她跪在崔氏身后在皇后大长秋拉长的声音里,拜下然后又起来接着拜下去。

    宫中的新年就是不停的拜来拜去。

    好不容易听到大长秋来了一声皇后曰可,可以起来了,又来了糟心事。

    外命妇和内命妇不一样,内命妇否是后宫嫔妃,外命妇是大臣妻子居多,还有那些长公主和公主们。

    如此一来倒是显得贺霖十分显眼,前段时间她和李桓的事情有闹得纷纷扬扬的,那些个外命妇心里很不齿这样的鲜卑作风,再听闻贺霖已经和晋王世子定下来了,有些自命清高的,看见崔氏母女只当是没见着,有些有求于贺家的,上赶着赔着笑脸。

    贺霖见多了此种情况,和那些妇人说起话来也游刃有余,反正自己家里也没有什么可求于人的,该怎么来便怎么来。

    正说着话,她抬头见到两个盛装丽人,正笑盈盈的打量着她,目光里多少带着些许不屑。

    有宫人将蜜水奉上,“公主。”

    贺霖眉头一皱,那两个丽人她自然也认得,就是皇帝的那两个堂妹情人,名为公主实为妃嫔。

    她转过头去,声音不高不低,“那两位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外命妇,应该到内命妇那里去啊。”

    此言一出,顿时有不少夫人笑出了声。

    比起贺霖和李桓的事情,还能是有鲜卑旧俗可以依循以外。那两位公主就是不要脸的典型了,两个堂妹一共服侍一个堂兄。

    那两个公主自然也听见了,立刻就变了脸色,有一个愤愤的要开口。

    贺昭在一旁看了,面上也有笑意。

    作为皇后的生母,对着这种狐媚子,她怎么可能和颜悦色的起来,心下也觉得侄女这话说的真好。

    两个公主的名声在宫中极坏,再加上说话的人乃是将来的晋王世子妃,也没人给这两个公主说什么话。

    贺昭见状让人和皇后说了什么,很快皇后便下令,让内外命妇去就宴,当然留下了晋王妃和崔氏母女。

    到了内殿,皇后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家家,儿不喜欢那两个人!”

    崔氏和贺霖在一旁坐着不说话。

    这等后宫之事,撩不到自己头上还是装聋作哑的好。

    “好孩子,家家也不喜欢那两个贱人。”贺昭对着女儿说话也没有在外面那时候遮掩,那两个公主仗着皇帝的宠爱嚣张跋扈的事情她也有所听闻,女儿是皇后,估计也受了她们的气。

    可恨皇帝又是个乱来的,压根就指望不上。

    贺霖低着头完全装作听不到,不到自己头上,她也不会去撩那两个公主。

    反正她们要是真作死,还不用她自己出手,李诨已经捏死这两个小蝼蚁了。

    “对了,”贺昭将怀里的女儿拉出来,“你阿兄要娶妇了呢。”

    人在宫中哪怕是个孩子都能早熟的飞快,哪怕只有七八岁,也能明白娶妇是个什么事情了。

    “阿兄娶的是谁啊。”皇后小女儿娇态问道。

    贺昭说起长子打的昏事,终于明面上露出些许笑容,她看了看贺霖,“那就是你阿嫂。”

    贺霖听到贺昭这么说,脸上一时僵硬起来,她到如今对于嫁进李家的事情只能接受,可听别人这么提起还是觉得有几分的不自在。

    “阿姊要变阿嫂了?”皇后人在深宫并不知道宫外发生的事情。

    贺昭嘴角抽动一下,“是的,你阿兄要娶阿姊呢,到时候会有好多侄子陪你玩,开心么?”

    贺霖听着头越发的低的更低了。

    崔氏在一旁倒是面色如常,见着女儿头低的不像样子,伸手偷偷拉了她一下。

    贺霖被崔氏这么一拉,抬起头来。

    “阿姊,”年幼的皇后看过来,面上带着些许好奇,“你要做我的阿嫂了?”

    贺霖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僵在那里。

    “正是。”崔氏答道,“殿下觉得好不好呢?”

    皇后想了会,在场的都是自己的母亲和长辈,此刻她也不必强迫自己做大人姿态。

    “当然好,到时候阿姊要多多生侄子,陪我玩。”孩子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童言无忌,听得贺昭笑起来。

    “如此最好!”贺昭笑道。

    大朝会有新年宴乐,崔氏和贺霖的位置都要比其他命妇好上半点不止,几乎是靠着皇后坐的。

    宫中的饭菜是好看不好吃,端上来基本上都是冷的了,瞧着就是那么个样子。不过面前案几上放了一个小鼎,想要吃什么,放进去让烧滚了的高汤烫热了便可。

    贺昭手持双箸夹着一片,薄薄的鱼脍夹在箸上,晶莹剔透。

    她无意瞟了那两个公主那边,其中一个人满脸厌恶,眉头紧蹙,好似要呕吐似的,让宫人将鱼脍拿下去。

    也没听说过这两个小贱人不爱食鱼……

    贺昭突然心头一动。

    宫中宴会结束,贺霖和崔氏乘坐车回家,刚走没多久,李桓就骑马赶来。

    “我送送舅母。”他是这么说的。

    贺霖在牛车内听见,气闷的往车厢内又挪了点。今天一进宫,那些命妇看自己暧昧的眼神,便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在皇后那里,好像她已经是李家的媳妇了一样,就等着她大肚子生孩子。

    算算年纪,这会生孩子她可不想。

    越想越头疼,她还是决定先不想了,越想越头疼。

    马蹄声在外面响起。贺霖知道是李桓,她和崔氏乘坐的都是牛车,其他护卫的人也是步行,能骑马的也只有李桓一人了。

    过了会到了家门口,贺霖从车上下来,李桓也翻身下马,她才从车上下来,李桓就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的手。

    李桓今日穿着的是官袍,正儿八经,头上黑色冠帽戴的极其工整,有白色的簪导穿过其中,远远瞧着莫名的像猫头鹰。

    “听说今日在昭阳殿,那两个女子给你脸看了?”李桓一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在她耳畔轻声道。

    “你从哪里听得这些?”贺霖用力的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谁知道他力气大的很,几次都没有成功。

    昭阳殿和明光殿差的并不远,但是这到底是谁和他说的?

    “呵——”李桓轻笑了一声。

    外人看来,他们的姿态极其亲密暧昧,不过贺家本来就不重礼仪,两人又是说定下来的人了,做什么大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是有人看着的,想不知道倒是难了。没事,到时候给你出气。”李桓将她送到门外,自然松开了手。

    贺霖对那两个公主最多不过是讨厌,听到李桓说这话,以为是要让她们出丑什么的,也没有去管。

    反正那两个人,半点不自爱,三了别人老公还耀武扬威,的确是欠收拾。她才没那个同情心呢。

    新年大朝会后,大臣们可以在家七日。

    晋王府门前一向是车水马龙,在新年里尤甚,来客如织流那般,李诨最近和几个陇西李氏的族人交好,也有意提拔上来,一时之间府中气氛更是融洽。

    等到晚上,宾客退去,李诨在房中享受难得的清净的时候。

    妻子上前在他耳旁轻轻说了几句。

    李诨听完立刻蹙眉,“此事当真?”

    贺昭叹了口气,“这事情我有甚么好骗你的,好好的新年里传来这样的消息,当真晦气!”

    李诨听了默不作声,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新年里正是好日子,等过了几日还要向你阿兄家下聘,见血未免不吉利,不利于新人。”

    “那么……”贺昭想了想,的确大过年死人太晦气,尤其长子还要趁着这好日子要去下聘,的确不好弄出什么不吉利的事情来。

    “急甚?”李诨面上漫不经心,“不过就是那点事情罢了。”

    新年里正好大家都空闲着,拜祭完祖先,李诨就派来长长的队伍来贺家。

    下聘礼的这件事情,只要贺内干出面就好,贺内干为了这事情没少缠崔氏,他知道的是草原上鲜卑人的那一套,新郎要带着大群的牛羊来岳家下聘,然后人留在那里给岳家干活。

    要是真这么做了,估计贺内干就没脸见人了,把世子扣在他家里做下人一般的活计,这是面子大呢,还是人傻。

    汉人的那一套贺内干只觉得别扭的很,又是什么书的,要合一合占卜一下两家结亲是不是为吉。

    他只觉得闹得慌,不过走个过场也就这样了。

    贺霖坐在房内听说那边侍女说着晋王派遣来的车队有多么气派,送来多少车锦缎的时候,她心里憋屈的要命。

    再想一想,自己那会为了婚事操心的样子,到了如今倒是还是走了这条路,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原点了,这简直是闹哪样!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以为阿惠儿很悲催么?挖鼻,这货才是真赢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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