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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为一张车票

作者:陈韵妃
更新时间:2020-09-30 19:00:26
    “那我好几年没回老家,我想家了,你给我车票钱,我现在立马走。”

    “想要车票钱?有本事眼子镀金边啊,生出个大胖小子啊。自己运气不好没本事生男娃,还想讨报酬?天下的美事儿全都被你想全了,所有的便宜你都占尽了。凭什么?你也配?再说了,我既然把你买过来你就别想走,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想回娘家?呵呵……”

    她听了后背冒冷气,便再也不吭声。

    二喜不再理会。

    她很想家,想买一张回家的车票,只想挣够一张车票的钱就好。

    转眼春夏之交,二喜家屋檐的小燕子不知为啥又没有来窝。在农村,当地人有个说法,叫燕子不住愁房。总之,都该到老燕领新燕学习捕食了,可燕子窝里,依然空空如也。

    老妪依然还是成天在烧香念佛,整天生男孩人丁兴旺,而且居然供了一颗代表多子多孙含义的石榴。她闭着眼睛不停叨念,“再不生男娃千刀万剐。”单单也学奶奶的样子,每天跪拜,念叨同样的话。

    这一天。

    天气炎热起来,田地里的小麦已经快成熟了,麦穗沉甸甸,基本褪了多半的绿,快要变成金黄色,眼瞅着就要收割。

    艳阳四射,梦遥早起。

    她穿着婆婆扔下来的破旧大襟袄,推一辆二八大铁驴车,上面摆一个白色的木头箱子。箱子是墨迹半天苗婶,求人帮打的。这一箱货物,也是她从村小卖店上的——老北京冰棍。

    一边推箱子,一边佝偻着腰,这两天觉得肚子不太舒服,但是现在为争一口气,不舒服也要拼一拼。炸着胆子推车走到人多的地方,大家都在地头摘黄瓜。

    “多少钱一根?”

    “5毛,正宗的老北京冰棍。”

    还没有吆喝就有人问,这便是个好的开始。一个小女孩蹦跳跑过来,塞给她皱皱巴巴的5毛钱,拿着冰棍又跑回黄瓜架里不见了身影。

    梦遥拿着被手心攥出汗水的5毛钱,展开弄平整,然后塞到裤兜的最深处,这是她第一份劳动所获。冰棍是一毛钱一根上的,这次可是赚了。

    “卖冰棍,老北京冰棍,5毛钱一根。”

    她继续娇声吆喝。

    有一群妇女,扛着锄头从这里经过,“嗨,老北京冰棍?哈,咱们买点儿吧,口渴了天太热。”

    “好啊。”

    一个爽直的妇女请客,5根老北京冰棍,一眨眼梦遥就收获了2块5。

    梦遥更加兴奋,于是,又来回走动,高喊着老北京冰棍。

    正在田间地头溜达。

    忽然见一群小孩在玩耍,一下看到个干净无比的黑皮肤小女孩,五官极为敦厚周正,尤其那两条眉毛,特别威武。这不是三舅家大女儿,那个英语老师的孩子吗?

    “早阳?”她喊出了名字。

    这个只有几岁的小女孩一抬头,笑着,但不认识这卖冰棍的高个女人。

    “来,给你冰棍吃。”

    梦遥大方打开白色的柜门,又抬头数了数,然后每人都免费发一根。

    早阳不清楚为什么被奖励,只能先拿稳说了声“谢谢”,便舔着凉气儿吃了起来。诱人的甜香,清凉透彻穿透喉咙,很是过瘾。她想回家与母亲询问,究竟谁会好心免费给冰棍,并且因为她,玩伴每人都沾光发了一根。

    梦遥看着早阳,说,“我是莲花池的,和母亲一说就知道。”

    早阳舔着冰棍点头,一扭身向家跑去。

    “别太快。”怕孩子跌倒,梦遥着急嘱咐。毕竟早阳和单单年岁差不多,看到她自然也能想起女儿。

    梦遥推车向相反的方向走去,看了看破旧的手表,已到中午。没有吃午饭,也不想回去,现在兜里已有10块钱,可以说今是她最开心的一天。最后箱子里还有十几根冰棍,可逐渐菜地里已没有了人,或许都午休了,她只好推车回家。

    到了家里,老妪挪动半大脚,黑着个脸,“你死哪儿去了?一中午没回家?”

    “我卖冰棍去了,做点小买卖。”

    “钱呢?”

    老妪展开干枯的手。

    梦遥一愣,赶紧说,“没卖掉,只有这个。”

    幸亏把钱放进了两个兜口,她随手一掏,拿出来了皱皱巴巴的几张毛票,一共大概2块钱,“只有这个?”

    老妪黑着搓洗板一样沟槽深刻的脸,尖酸刻薄鄙夷地“哼”了一声。

    “就你这一副没出息样,还想挣大钱?我呸!干啥啥不行吃饭瞎逞能的货,如不指望我儿子,你早就去喝西北风被活活饿死,还轮到现在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乱蹦跶?”

    梦遥默不作声,拿出剩下的4根冰棍,放在盆里,一股水果糖味儿顿时四溢。

    怕化了,梦遥坐在那吃了一根。

    但是太多了,老妪连看都没看一眼,也没有拿着分吃,只是又来一句,“也不怕冰死你。”

    单单也跑过来,吃了几根。

    夜里,一直不来西屋休息的二喜,忽然溜爬进来,趴在梦遥的身体上,一阵剧烈发泄后,临走还不忘拎起梦遥的裤子,翻来翻去。梦遥闭着眼睛,暗暗庆幸那10块钱,早都转移了地点。

    二喜检查完无果后,悻悻转身离去,回东屋休息去了。

    其实梦遥已将钱藏在墙柜里,塞进结婚时穿的红靴子里。那靴子在怀孕后就基本没有穿过几次,如今还锃亮如新呢。在鞋坑团着一只袜子,那10元就塞在袜子里,她坚信一时半会儿二喜不会发现。她还留下几元,那就是明天上货的钱,早就小心翼翼压在墙柜茶盘底下。

    第二天。

    梦遥喝完面粥,又顶着酷热的太阳,推着大铁驴出发了。

    不多不少30根冰棍,最后小卖店还又多给了3根。于是还如昨日,顶着恶毒的太阳不怕暴晒,在田间地头穿梭,嗓门也越来越大,“冰棍,老北京的冰棍!”

    一会儿,又卖掉了20多根,还没有过中午12点呢,梦遥暗暗欢喜。

    这时,从豆角地里钻出来一个壮汉,“哎呦,卖冰棍啊。来5根先赊着,明天你再来这儿,我保证原地不动给你钱,行不?”

    梦遥看他挥汗如雨,光着黝黑的脊背,满脸的忠厚老实样,笑起来透着善良淳朴,便点头。

    壮汉赶紧接过冰棍,然后就没了踪影。

    箱子里还有几根冰棍,转一圈也都卖掉了。回到家,今天还如昨日一样收起来大多数,最后又压在茶盘下3元,也就不作声了。

    “今天行吗?”二喜审问的口气。

    “不行,”梦遥拿出来几张毛票。

    “就这么多?”

    二喜接过来,“哼!你这个臭废物点心,没出息的那副德行,穷命脑瓜子。”

    梦遥低头紧张之余,抠着手心并揉搓手指。她不敢抬起头来,因为二喜那张脸又老又丑,心肠还坏。

    “那听说你拿货至少是30根老冰棍,可钱和剩下的货对不上号,你该怎么解释?”二喜不依不饶。

    她每天做着父亲病重的噩梦,想想自己深处囫囵就无比难过,这么多年二喜早已一分钱都不给,她能怎办?所以梦遥决绝沉默。

    “说,那钱呢?”二喜发作着。

    “今天有个人赊账没给钱,说明天给。”梦遥试图转移注意力。

    “明天给?你准认得人家吗?”

    “啊?不认识,说好了明天还去那原地给钱。”

    “你不认得,凭什么给你钱啊?”二喜说完脱下来一只鞋磕打几下,穿上后又继续审问,“人家就说没买也没吃,再说了,他明天不来,或者换身衣服换身皮,那你还认识吗?你个臭傻叉!”

    梦遥听二喜暴怒的口气,眨了眨眼睛,皱起眉头,“人心有那么坏吗?这里的民风不是淳朴吗?”

    说完咬着下嘴唇,便低头不做声了。

    “你这,我等着你给老子挣点钱花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他妈竟满处白佘白吃,你个吃里爬外的穷大手。我呸,老子我一口啐死你。”

    一口恶痰,挂在梦遥太阳穴处的头发上,任凭粘粘的大丝,左右悬垂着摇摆。

    随着梦遥的颤栗。

    那块拉丝痰,黏的来回弹性摇晃着,而且伴随一股奇怪的腥臊和烟袋油渍气味,滚滚扑鼻。

    二喜扭头就回到东屋。

    “多少钱?”

    “2块,这臭婊子还居然说给外人赊账,问他叫什么姓什么,她居然完全不知道。”二喜与老妪告状。

    “哼,来到大天津刚喝几天的羊汤,就学会撒谎蒙人穷大手了,谁知道她和咱们娘俩在斗什么心眼,玩什么阴谋?”

    “这外地货就是靠不住,哼!倒过毛来就翻天了,早晚给她点厉害看看!咱们先放着,欲擒故纵,看我她能闹腾出多大的浪花来。还有苗青和王大壮家的外地死娘们,都不是什么好鸟,还敢拆我的台,挖我的墙角。”

    老妪听了频频点头。

    补充着说:“我还听村东头的董大娘说,那天村医生,就是那两个外地货喊来的。不给点颜色看看,这外地货,就要欺负到咱本地人的头顶上来了。呦吼,都不知道自己姓字名谁吃几斤几两干饭了,嚣张滴一匹,简直了!”

    二喜大小眼眨巴着。

    听着老母气愤咒骂与提醒,他便抽烟思索。

    一眨眼,便是第二天清晨,梦遥顶着艳阳上足了货,推着冰柜箱子依然奔走在田间地头。

    溜溜一天,那个壮汉没有来。

    第二天,乃至第三……那个皮肤黝黑的壮汉还是没来。恍然间,以为自己站错了地方,时不时环视四周反复确定,还是那个地方,根本没有错。直到20天过去,梦遥才隐隐觉得的确是被坑骗了,顿时无语。

    又几天过去。

    梦遥还在为回老家的车票而奔忙,还要留出给父母孝顺的钱。可眼看到了秋天,田间地头卖不动冰棍,这该咋办?

    趁二喜不在家,她偷偷数了数墙柜里的钱,不多不少整整230块。

    这就是忙碌一夏天的收获。

    她内心既满足又不满足,因为这远远不够孝顺父母的钱,毕竟要备足来回车票,而且这么多年好容易回了娘家,不能三天两早晨就走,怎么也要住下数月。想想母亲和卧病在炕的父亲,内心确实没了底,而且鼻子酸酸的。

    可是,坚决不能当着这一家子的面流眼泪。

    因为,她不需要同情,或许他们也根本不会。如果同情,她也完全不会依靠自己来创收这点儿辛苦的小钱。嫁了半天人,不还是用自己的油、炸自己的油条吗?

    到头来,谁也指望不上。

    近日发现二喜总是冷不丁东瞅西看,还时常潜入到西屋,掀开墙柜盖子,假装翻腾衣物。估摸着,他有可能是在寻找自己藏起来的钱。

    梦遥看在眼里,有点儿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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