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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赤子

作者:孟妆
更新时间:2020-11-30 14:30:56
    阿度吓得几乎有一瞬地腿软,手上托着的杯盏摇摇欲坠,险些要打翻了去!

    那柄长剑虽然很快地被人收回了剑鞘,但他只觉得脖颈上,仍带着一股凉飕飕的风,好似冰凉的刀刃贴在颈边,随时都能轻易地划破他的喉管。

    那哗啦一声的长剑归鞘声,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宛若溺水的人被人拉了上岸一般,阿度看着面前重新阖眸的男子,后背却是止不住的冷汗。

    他的指尖留了些长甲,此时已经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掐出一片疼痛感来。

    重新闭上了眼眸,五感也重新变得通达起来,十一很快便嗅了空气中的那股子浅浅的血腥味。

    他没再睁开眼来,而是皱起了眉,声调带了些不悦:“还不进去?”

    这小厮是初九从京城带过来的,听说是薛府近来买进的奴仆,从西边来的,会说许多的异域之言。

    裘城这边商贾云集,还有不少是往来吐番的异域人,恐公子于这些商人沟通有碍,初九便将人带来了。

    但不知怎的,这小厮就到了安先生的身边,不过,于他也无甚关系,他更没什么兴趣去关注这些小幺蛾子。

    更何况,这人身为男子,还生得这般地娘里娘气,个子低矮了些便罢了,瞧着胆子也小。

    想到这些,十一心里没来由地有了股子燥意。

    看着男子眉眼间都泛起了不悦,阿度连忙捧紧了手中的托盘,再不敢看十一一眼,唯唯诺诺地进去了。

    ……

    阿度将茶水上了红酸枝桌几上,面前的两人对案而坐,一派的清风徐来。

    阿度抱紧了手中空了的托盘,不敢再多看一眼,默声退下。

    面前的人瞧着是一副文弱书生的身形,就连面相也是带着一股子温温润润的气质,沈约轻轻弯唇,笑了下。

    即便,十一与初九未曾与他说过安选的“过人之处”,他也能料想得到,作为五毒之圣的弟子,这位安先生又岂是什么能被人随意欺惹的人。

    “沈公子,裘城之疫,公子应是了然于心。”

    安选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无害模样,若是他说话的对象并非是沈约,那定要惊恐地从席上弹跳起来了。

    此言一出,若是洗不掉这话所背负的暗下之意,那定会一直被扣上一个“残害百姓,企图颠覆大楚”的罪名。

    更有甚者,若传到外人耳中去,指不定还会被传成是“异国细作”。

    可偏偏的,让他语气肯定地说出这话的人,闻言也没惶然更没不安,沈约反而还轻点了下头,大言不惭地承认了:“是。”

    安选的眼中这才微微浮现了一丝讶然,转念他又想起这些时日来,这位沈公子可是不像他印象中的那些朝廷官员,事事亲力亲为不说,就连研讨那疫病所需的药方,大都是他先提炼了一遍写出来的。

    本以为此次师傅唤他出山来相助裘城,到底是要遇到些官场上的嗟磨,可意想的事情却一件也未发生,反倒是有了沈公子一早提出来的药方,叫他省心省力了不少。

    而如今,他更是为沈约的坦诚而佩服。

    “不瞒先生,此疫病……我曾遇到过。”沈约眼中含笑,并未隐瞒,“所以此次裘城有难,这才请命前来,只是,那年患疫距如今已年岁久远,痊愈的药方中有几昧药,我已记不大清了,这才想请老先生出山一看。”

    说到最后,沈约的语调里是毫不掩饰的惋惜,如若他还记得前世的那张治愈疫病的药方,何至于拖延上大半月,还未能解决裘城之扰。

    若是记得,他也不会待在裘城在这里苦苦难捱了,早就丢下方子给金华他们,自回去搂着宁宁逍遥自在去了。

    只可惜,与他对邻而坐的安选,并不知他话中的惋叹之意是感叹不能与心上人早早潇洒去,安选听了他这话,还沉默了良久。

    最后发自内心地道了一句:“沈公子怀存赤子之心,是天下百姓之福,当得楷模典范。”

    闻言,也不知是哪个字眼戳中了他的心神,沈约带笑的眸光便滞了滞,他唇边的笑意却勾勒得愈盛了些,他难得地收敛了些玩世不恭的兴味。

    “先生过誉。”

    ……

    沈约自觉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未曾遇见盛长宁之前,他的大名不仅名扬江南,在京城更是如雷贯耳。

    薛府是簪缨世族,百年的沉淀,即便如今已经如明珠蒙尘,黯淡了下来,却在盛京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世家;沈阳明只是一介白衣出身,凭一己之力稳坐上江南知府之职,自然也是不可小觑。

    京城有薛府,江南有沈家,大楚的两处得天独厚之城尽有沈约的靠山,可想而知,十年前的沈子邀沈二公子有多张扬。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说得应当就是沈约了。

    十六七岁的年纪里,他有着世家公子的恣意张扬,一匹红驹宝马,踏尽盛京的长街,闹得人仰马翻的事,他不是没有做过。

    在酒阁之上,一掷千金在旁人怀里夺下美人,却只是心里恶趣味大发,想看那美人到底能做出多少种泫然欲泣的哭态……

    只是,世人说他浪荡不羁,道他花名在外,不是什么好人,日子久了,他便也这般觉得了。

    所以,直至遇见那个叫他头一次猛然心悸的人时,他第一时间汹涌而来的情感,竟是自卑与自我厌弃。

    盛长宁于他而言,是天上的皎皎明月光,纯净而无瑕。而他,约摸就是在她身后的那片无边的黑寂,想靠近又惶恐,想努力又无能为力……

    她第二次死去时,他紧紧搂着她,想要把人刻进骨血中去,她奄奄一息,眼中的光华都黯淡了下去,但她对着他努力轻笑着。

    她说。

    子邀,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永怀赤忱之心得人。

    沈临之从他怀中接过了她,她的唇翕翕合合,他整个人懵然恍惚,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那是又一次,她死在了沈临之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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